卷之六 揭开波澜的序幕(1 / 2)
「宇喜多军从书写山攻过来了!」
「又来了!这是第几次啊!?」
「要是我们应战,他们就会撤退,要是我们继续往前追,他们就会立刻派兵埋伏。书写山上的敌军本阵活用地形做出了铜墙铁壁,我们可没有能够攻陷他们的兵力。」
「主公,我军的步兵都已经累坏了啊。」
「可恶,我之前都不知道姬路有书写山这种天然要冲。」
后方的三木城被宇喜多直家夺走、断绝退路的相良军团,持续被在坐镇书写山的宇喜多直家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位于姬路城的相良军团,正被西北的书写山和东边的三木城两面强敌包夹。
无论企图想要强行攻下那一边,都没有足够的兵力可实行。
而且若是对某一边进行总攻击的话,另一方敌人就会进攻兵力变薄弱的姬路城。
上京发生大火时倒下的信奈还没复原,因此本国不会派援军过来。
播磨的豪族国人们,也只是一昧地默默观察相良良晴和宇喜多直家哪方胜利。
用将棋来说,相良军团就是快要被将军的状态。
这天,良晴终于按耐不住,驱马朝著梦前川对岸摆开阵式的宇喜多军冲锋。
步兵们也慌慌张张地追著良晴。
「找出宇喜多直家抓住他!现在只能这样了!」
「主公,太危险了,那家伙会使用短枪啊!」
「这是陷阱。宇喜多直家故意这样挑衅我们,准备射杀愤怒出击的主公啊。」
「我知道,可是现在兵粮所剩无几,与其继续等饿死,不如赌这一把!」
当良晴正要骑马渡过梦前川时,一颗子弹铿地一声击中良晴的头盔。
「唔哇!?」
「主公啊啊啊啊啊!」
「大将啊啊啊啊啊啊!」
「没、没事,子弹没有贯穿头盔……可是,真的好、好危险啊啊啊!」
「太幸运了!」,
「官兵卫拆下『机器人』的装甲,帮我改造成这个头盔。虽然重了点,但是又厚又硬。」
「咕,你真是好狗运,相良良晴。我本来是想要引出鹿之助抓住她的,你快点给我倒下!」
河对面站了一排宇喜多军的士兵正在等待良晴。
当中位于正中央、拿著短枪在手指上绕来绕去的正是宇喜多直家。
「我听说了,相良良晴,织田信奈似乎在京都倒下了。看来继天生的异性缘之后,连战争运都是站在我这边。你快死一死吧!」
「你们那边才是,毛利本军似乎还没抵达嘛!我不会放弃的!」
「真是遗憾,他们马上就会到了。」
「那你们还一天到晚作势攻击我们,想要扰乱我方军心,看来你们似乎也没这么从容。」
「哼,我如果在毛利抵达之前不赚点分数的话,我的立场就不太妙了。士兵们,给我讨伐相良良晴!」
「唔哇啊!这次不逃了吗?来了来了来了!」
「你真是个笨蛋!」
宇喜多军一口气冲进河中。
良晴拼命策马设退,然而河水的流速比想像中快,无法随心所欲后退。
「主公,我们当你的盾牌。」
「你快点逃吧。」
「可恶!我冲过头了。果然还是无法像木下藤吉郎大叔那样吗?」
相良良晴军团眼看著就要在河中被敌军包围了。
但是,渡过河川上游的特别行动部队这时从背后突袭了宇喜多直家。
「七难八苦、山中鹿之助参上!宇喜多直家,和我单挑决胜负吧!」
相良军团中堪称最强的尼子十勇士骑马赶到。
「咕!鹿之助是个只会横冲直撞的武士,她又看穿我的策略了,怎么可能?看来姬路城里面有棘手的智者在!」
宇喜多直家当然没打算和山中鹿之助一对一单挑。
他打算日后靠谋略捉住鹿之助。
「哼,反正时间拖越久,对我们越有利。退回书写山。」
他还是一样,很会观察撤退时机。
鹿之助虽然想要追上去,但宇喜多军的撤退速度实在太快。
一转眼就退回书写山了。
「良晴大人,你没事吧?」
「得、得救了!鹿之助,你怎么会在这里?」
「是!我是按照军师的指示,在良晴大人出阵的同时,从上游绕过来。」
「军师?嗯……哪个军师?有两个耶!」
「两位军师同时下了这个指示。近来她们两位的感情就像是亲姐妹一样好,默契十足。」
「官兵卫和半兵卫感情好?真是难得耶……话说回来,今天的我太有勇无谋了,抱歉。」
「不,若是完全不行动,就无法脱离现在这个局面。我和毛利对战时,也经常这样,等我发现时,已经被逼到绝境了。不过……」
「我们这边有两名军师。」
「是的,她们一定可以想出起死回生的策略。」
良晴在鹿之助一人的伴随下退回姬路城。
他刚才经历了九死一生。
但是,当他发现根本还没正式开战,就差点被引到生死边缘,险些丢掉小命一事,就忍不住颤抖。
在桶狭间或金崎充满了对活下去的执著的自己,差点就要在毫无觉悟的情况下,被宇喜多直家轻易杀掉了。
「对了,一定是因为没有激烈的战斗,我才会这么松懈和焦虑,我就是被敌人看穿这点。」
这次的敌人和过往的战斗完全不同,宇喜多直家不是光靠气势和韧性就能赢的对象,良晴重新振作起精神。
「对了,良晴大人,前几天让我离场的那个会议…」
鹿之助似乎还在气这件事。
「到底谈了些什么呢?」
「呃……这个……之后会跟你说,现在还不能公开。」
「……我才刚效忠没多久,我懂良晴大人还不信任我的心情,可是我感到有点落寞。我想要快点立下惊天动地的大功劳,赢取良晴大人的信任。」
「不是的,我连续被鹿之助救了两次,上月城一次和今天一次。我很感谢你,当然也很信任你啊!」
「那为何不能告诉我会议的内容呢?」
「……这个……」
良晴犹豫了。先撇开信奈的事不说,鹿之助的命运或许应该要告诉本人?
但是……
「不管什么样的命令我都会遵从。就算要我充当战俘,当弃子被杀,我也愿意。因为我是七难八苦的命运!」
看到她这样,良晴还是说不出口。
内心太过直接也是个需要考虑的地方啊──良晴伤透脑筋。
「摸摸。」
「……呀?良晴大人,又来了……为什么良晴大人这么喜欢摸我的胸部呢?」
「不、不是我啊!」
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而已。除了良晴大人之外,还会是谁呢?你不让我参与会议,却老是对我做这种事……良晴大人完全不认同我是个武将!这是种屈辱!」
鹿之助流下悔恨的泪水便离去了。
看到鹿之助受伤的样子,让良晴很是著急,但要避免这种问题得看蹭腿妖的心情。
「蹭腿妖,为什么每次鹿之助一在,你就会立刻醒来呢?」
「……因为她很好摸啊!不能让你摸摸看实在太可惜了,相良良晴。我会连你的份一起摸个够的。」
「给我记住!」
「咳咳,良晴先生,有客人来了。」
良晴回到姬路城,出来迎接的半兵卫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「相良兄弟,你变得真了不起。好久不见啊。」
「你是堺町的今井宗久大叔。」
「是的。是竹中半兵卫小姐叫我来的。」
「可是你是怎么进来姬路的?」
「虽然陆路被封锁了,但从海路进来的话,花不了多少时间。」
「对了,原来是船啊?姬路离海很近嘛!」
「如果让士兵搭乘大批船只前来的话,会被毛利方的村上水军发现,但如果是今井商船的话,就算被发现,只要给点小贿赂,就可以逃过一劫。而且……」
「而且?」
「我也常卖一些武器弹药给毛利家,所以他们不会加害于我。」
「原来如此。那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呢?大叔?你应该不是来玩的吧?」
「首先,我是送兵粮来的,我运了很多兵粮放在船底。」
「太感激了!」
这下就不用担心士兵们会挨饿了。
良晴握住今井宗久那岩石般粗糙的手,一次又一次道谢。
「我把我毕生生计都赌在公主身上了。若是相良兄弟在这里被打倒,今井家也会跟著毁了啊!不管多少我都会投资,这也是一门生意啊。」
「其他还有什么东西吗?」
「竹中小姐想出了可以改变这四面楚歌战况的妙计。我负责提供材料,助你们一臂之力。」
「妙计?」
半兵卫一边咳嗽,一边将此妙计告诉良晴。
「是的,我想了一个尽量不用进行合战,就能攻下三木城的计策。将竹子捆起来,做成可以弹开枪弹的盾『竹束』,用以取代原本使用的木盾。接著大量使用这种盾牌一边防御敌人的攻击一边接近三木城,然后在三木城周围挖一个护城河、设下鹿角屏障,将三木城完全包围。也就是在城外在盖一个城。」
「现在我们被逼得只能困守城中,这要反过来包围三木城,让他们进入守城战吗?」
「是的,三木城现在的总大将,是别所大人的夫人,她是打仗的外行人,没有宇喜多直家大人的命令,没办法随机应变、让士兵行动。咳咳……当我们断绝三木城兵粮的同时,也等于是断绝宇喜多直家大人和三木城的联络。」
「办得到吗?」
「因为原本的城主别所大人被改出去了,所以三木城的士兵们士气非常低落。我只是将我想到的主意说出来而已,只要把建设工程的计画与运用『竹束』的攻城武器设计图交由精通南蛮科学的官兵卫小姐,现场作业交给川并众的话,就可以在短期间内建构一个国内没有人看过的包围阵形。」
「官兵卫的确感觉会帮我们想出一些新奇的兵器,不,说不定她已经在想了。」
「为了封住书写山的宇喜多直家大人,我负责指挥姬路城防卫战。」
「宇喜多直家会出来吗?」
「是的,两军现在都已经绞尽脑汁计算彼此下一步、下下一步的策略了,宇喜多直家大人马上就会发现三木城的危机,朝姬路城进攻吧。虽然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激战,但我就算牺牲性命,也会防守住这里的。防卫战是我擅长的领域,只要被打退一次,识时务的宇喜多大人就只能关在书写山里了。咳咳……咳咳……对、对不起。」
半兵卫的身体状况日渐恶化。
良晴搓了搓半兵卫的背,才发现她变得非常消瘦。虽然半兵卫原本就很瘦,但现在又更夸张了……
「……半兵卫,你身体好像不太好,先去休息吧。我和鹿之助会在前线战斗的。」
「不,若是普通的敌人,就可以这么做,但这次的对手是宇喜多大人,少了军师便无法战斗。今天良晴大人也一下就掉进陷阱里了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
「良晴先生,只要能攻下三木城,就等于是成功攻略播磨。而且……」
半兵卫的口气相当坚决。
「现在的良晴先生的实力还不足以担任一国大名、方面军司令官,要等你跨越这个试炼,攻下三木城时,才真的可以成长为一军的大将。」
「是呀,良晴兄弟,在公主恢复之前,要先忍耐啊。这里要先忍住!」
良晴对出声激励自己的今井宗久点头说了声:「我知道了」,但半兵卫衰弱的模样实在非比寻常。
(莫非……该不会……怎么可能?)
(半兵卫该不会患了什么不治之症?)良晴心中被这种不安侵袭著。
※
「竹中半兵卫身体状况很差?会吗?你是不是担心过头了?」
良晴那天晚上不假思索便来到黑田官兵卫房间,和她商量半兵卫的健康情形。
官兵卫坐在南蛮椅子上转动地球仪,一脸兴味索然的样子。
看起来就像是对半兵卫的身体状况毫无兴趣。
「让她搭大叔的船回长滨城休息的话,一定会恢复的。我总觉得不能再让她勉强下去。只是半兵卫一定不肯好好休息的。官兵卫,怎么办才好?」
「……你还是快点去睡吧!半兵卫包围三木城的计策可是上上之策。嗯,要使用这个『竹束』啊……种子岛火枪的子弹虽然能轻易贯穿平面的木盾、可是难以击穿由曲面构成的竹束。打中曲面的子弹会滑开。虽说如此,光使用竹束也只能当做沉重的盾牌,但是下点功夫后搞不好还能转变成强大的攻城武器。」
「你办得到吗?」
「是啊,我会让你见识崭新的攻城战。身边有两名天下闻名的军师,还有什么好著急的?」
「官兵卫,告诉我实话,半兵卫的身体真的没事吗?」
「Sim!没有什么问题!」
「是吗……大概是我失去平常心了吧。半兵卫也说现在的我还不成材,说要等我攻下三木城后才能有所成长。」
「……快去睡吧。不是有人说胡思乱想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吗?再怎么绞尽脑汁思索超出你的智慧所能及之事,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。」
「你就不能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吗?」
「我还要再撑一下,整理三木城包围计画的概要。」
「抱歉了。」
良晴离开房间后,官兵卫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,将一叠塔罗牌放在南蛮桌上。
「绝对不能算自己的命运。无论东方西方,这都是身为算命师的常识。算自己的命运时,定会无法发挥智慧与洞察力,反而将使命运更加恶化──可是。」
光靠半调子的手法,已经无法改变竹中半兵卫的命运,若想加以改变,就只能甘犯禁忌。
「今天晚上我西默盎将潜入书写山,发挥三寸不烂之舌让宇喜多直家倒戈。若是这场赌注成功的话,三木城也会投降。这样播磨就能在一夜之内平定。」
在官兵卫的预想之中,成功率很低。
过去背叛过无数人的宇喜多直家,现在忠诚度受到毛利家怀疑。
若是他在此时倒向织田家的话,宇喜多直家对织田家就是大功臣,可以获得前所未有的利益──但前提是,毛利家不会因为被背叛而怒而将他像蚂蚁一样踩扁粉碎。
只是毛利家的智库──小早川隆景是个很会看时机的敏锐智将。相良军团因为宇喜多直家的计策,以及织田信奈遭遇的灾厄而被孤立在播磨,毛利本军一定会看准这个大好时机而急忙准备出阵。恐怕不久后就会率领大军杀到播磨。
只要毛利本军和宇喜多直家会合,无论他是再熟练的背叛惯犯,想让他倒戈,也是难上加难。
想要赌这一把,只能趁现在了。
成功率几乎不到一成。
「想要改变织田信奈重大的命运,就必须干涉历史洪流,让天下第一军师‧竹中半兵卫延长寿命才行。」
这个策略成功的话,就能让相良军团脱离险境,也能让竹中半兵卫安心休养。
这么一来,说不定就能守住那快要消逝的生命之火。
「我到底能不能改变历史?这个计策究竟能不能成功──」
官兵卫从一叠塔罗牌中,抽出了一张牌。
她将牌翻向正面,放在南蛮桌子上。
卡牌上画著一只带著小狗、看起来很寂寞的旅人。
牌张的摆法是逆位。
这张牌的暗示是……
「愚者」。
官兵卫默默地闭上眼睛。
※
「呜呜……官兵卫小姐不见了。」
「相良兄弟,找不到人哪!她像变魔术一样地消失了。」
隔天,姬路城像是直捣蜂巢般地吵闹。
前姬路城主‧黑田官兵卫,逃亡。
官兵卫的房间已经空无一人。
南蛮桌上还留著包围三木城计画的完美计划书。
里面记载著多数异想天开的新发明。
计划书以『军法极密传书』为题。不知为何,作者的名字不是黑田官兵卫,而是「竹中半兵卫」。
「太奇怪了,那个喜欢招摇的官兵卫,怎么会在计划书上写下半兵卫的名字?」
「这个……说不定是我的责任……」
半兵卫看起来相当惊慌失措。
「可是,怎么可能……怎么可能。应该是我搞错了。」
最近像个神仙般看开一切的半兵卫,泪眼汪汪地担心官兵卫的去向。
「你在这里等著!我立刻去带她回来!」
良晴骑马冲向姬路城周围。
但却遍寻不著官兵卫的足迹。
等他回过神来,已经骑马来到梦前川的河畔。
河川上游就是宇喜多直家的本阵‧书写山。
这里现在成为一个坚固的山岳要塞,不小心踏进去的话,恐怕就会立刻被杀。
良晴坐在马上抓著头。
「那家伙到底上哪去了?害大家这么担心。」
良晴现在内心一片茫然。
他不知道、也猜不到官兵卫的去向。只是有股不祥的预感,半兵卫的样子看起来也怪怪的。
「喂,蹭腿妖,你醒著吗?」
「……什么事?」
蹭腿妖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,从良晴怀中探出头来。
「官兵卫离家出走了。你知道她可能会去哪里吗?我对姬路不熟。」
「唔?离家出走?」
「是啊,那家伙个性很冲动,不赶快把她带回来的话,感觉就会出事。」
「若是去游学,进哪个老师底下当学生还有话说,但官兵卫是绝对不会离家出走的。」
「为什么?」
「官兵卫虽然嘴巴坏,态度冷淡,但她其实很黏人,很怕寂寞,所以不喜欢单独一个人。」
「……这么说来,她父亲提过她小时候曾召唤妖怪当朋友,和妖怪一起玩的事。」
「她会学习南蛮科学,制造蹭腿妖出来,也是因为没有朋友,觉得很寂寞的关系。」
「这不是跟她在阴阳师时代做的事一样吗?」
「可是,相良良晴,自从官兵卫来到你身边之后,她过得很快活。虽然她总是板著一张脸,我还是感觉得出来。」
「那,官兵卫到底去哪了?」
「我不知道,至少她不是离家出走。」
「……是吗……」
良晴比起自己,总是会担心同伴比较多。
他还没完全习惯这一天到晚打仗的时代。
在遇到被迫二选一的时候,两方都无法割舍这种个性对战国武将来说,是致命性的弱点。
但是,良晴从没想过要改变,也不曾试著改变。
他脑中突然出现奇怪的幻想(官兵卫该不会是在这条河游泳的时候,被河童抓走了?),但他又立刻摇摇头。(虽然这里是过去的世界,但这可是枪炮都已经被生产出来的战国时代,可能有会有河童。大概吧……)
但是……
扑通!
突然从河川底下,有个湿透的黑色圆型小生物正在浮浮沉沉。
「出、出现了啊啊啊啊!蹭腿妖,那是你的同伴!快去和妖怪战斗!」
「我才不是妖怪!是官兵卫制造的人工精灵!」
「还不是一样?」
「你在大吵大闹什么?是在下。」
那个爬上河岸的湿淋淋小生物不是河童,而是五右卫门。
「哇啊!五右卫门?你怎么会从河中出现?」
「忍忍,我为了脱逃,花了一点时间。」
「脱逃?」
「在下潜入了书写山。」
「为什么?」
「真是危险,那座山简直是忍者杀手。」
良晴看到五右卫门的右手臂受伤了。
五右卫门撕开忍者装,绑在右手上。
「喂!你没事吧?」
「昨天我看到黑田氏一个人进书写山了。」
「咦?」
「不会错的,那顶南蛮帽子正是黑田氏、不是父亲,似女儿。」
看吧!不是离家出走──赠腿妖在良晴怀里翻滚。
「等、等一下!她到底去干嘛?那官兵卫她人呢?」
「她在那之后就没回来,在下很担心,就潜入书写山。」
「吃螺丝也没关系,一口气说完啊!五右卫门!」
「……书写山是忍者的克星,在下没办法浅到立面……」
「然、然后呢?」
「……在下偷听到敌兵的对话…」
五右卫门先说了一句:「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拘…」
「但他们说,黑田氏因为姬路城被相良咻夺取,怀恨在心,就倒向宇喜多咻惹。」
※
「黑田官兵卫倒向宇喜多了。」
良晴虽然下了缄口令,但这个谣言还是不知从何流传出去,不一会儿就传遍播磨全土,之后又更经过堺町,传到京都。
可信度相当高。
黑田官兵卫的居城‧姬路城等于是被织田军接收。虽然良晴很客气地说是「暂借」,但官兵卫的父亲‧宗圆却坚持要「送给他」。
许多将兵们都目击到官兵卫不满地说出「为什么要送给相良良晴这种人」。
而且,毛利军的宇喜多直家在播磨诸城之间施计策反。
因此,就算宇喜多直家将他的魔手伸向官兵卫也不奇怪。
加上。
官兵卫虽然被视为相良军圑的助力,但相良军团里已经有竹中半兵卫这个前辈在,官兵卫也只好屈居第二军师的立场。
相良良晴和竹中半兵卫情同手足,没有官兵卫可以插入的余地。
也难怪自诩为天下第一智者的官兵卫会有所不满──
结果宇喜多直家就看中官兵卫站在这微妙立场上、怀才不遇的地方,让她倒戈──京都里头因为这个话题闹得沸沸扬扬。
就在这个时候。
官兵卫的幼妹‧松寿丸以送给织田家的人质的形式,移居到北近江的长滨城。
而京都的北侧上京一带,都烧成一片荒野。
织田信奈火烧拥立足利义昭的上京──四处流传著这种负面谣言。
说不定还打算谋反,连同大和御所一起烧掉。
京都的人们都在害怕位于本能寺毫无动静的织田信奈,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行动。
现在,官兵卫的妹妹‧松寿丸有危险。
「要是官兵卫真的背叛的话…」
「织田信奈会不会立刻处决她的妹妹?」
「男孩子就算了,女孩子应该不会杀吧?」
「是没错,可是信奈大人脾气暴躁。」
「官兵卫要是背叛的话,相良良晴也会有性命危险吧?」
「大家都知道信奈大人很偏袒相良良晴。」
「说不定会杀。」
「她可是火烧上京的人,应该会杀吧!」
「虽说是战国之世的常态,但也太残忍了。」
这些谣言之所以四处散布的原因之一,是信奈自己为了让浅井长政以阿市的身分度过新的人生,故意演出「黄金骷髅」那场戏的关系,当然还不只如此。
有人恣意将信奈的负面谣言广为流传。
就是这些人塞钱给畿内各地的瓦版商,要他们尽情写出许多跟信奈有关夸大不实的恶评。
大和御所。
「呵呵呵。活该,织田信奈,这次你真的束手无策了吧!」
「是的,利用南蛮输入的活版印刷机所大量印刷的瓦版已经逐渐展现效果,现在不管说什么织田信奈的假话,百姓们都会相信吧!」
这个牙齿涂黑的麻吕正是关白‧近卫前久。
坐在庭院的消瘦男人,是堺町的商人‧津田宗及。
近卫后方更有一名坐著不动、沉默不语的魁梧男人的身影。
在姬巫女背后企图陷害信奈的近卫前久似乎又开始与「影子军师」一同策划阴谋。
「这就是言灵的可怕之处啊。一旦印刷成文字,谎言马上就不可思议地变成事实啰。」
「比起佳话和平凡的话题,人们更偏好负面八卦与残忍事件的话题。」
「可是,上京的那场火灾连我都吓傻了,如果真的烧了大和御所,那就是搬砖砸脚了!」
「怪物这种东西,无法完全照著人类的意思随意驱使啊。」
「必须严加警告土御门久修才行,要是他带来的恶鬼之后不再听话的话,那可就本末倒置了。」
「是!」
「话说回来,织田信奈似乎又捡回一条命了。」
「她连数山的诅咒都能抵挡,运气相当强。」
「不过她的运气也到此为止。只要土御门家、足利将军以及本人联手的话,就可以将那个破坏者赶出京都。足利将军回到这个国家一事对我来说,可真是个侥幸。」
「哎呀,话说回来那边似乎还有一位客人,是哪位呀?」
津田宗及看了一眼默默坐在近卫前久的男人。
那是个穿著僧侣装扮的高大男人。
「……送茶小童。我是谁,不关你的事。不过南蛮输入的活版印刷机十分重要。然而只要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争战不止,就难以真正地消灭织田家。信玄那个胆小鬼!如果当初她无视小田原城的求救,与本猫寺、浅井朝仓一同联手进攻织田家的话,现在早就──」
男子愤怒地大吼。
他的脸被帘子挡住,看不太清楚面貌。
「津田宗及啊,这位可说是反织田信奈联盟的王牌,算是我台面下的军师吧!现在还不能说出他的真实身分,但如果你知道了,应该会吓一跳。」
「喔?是这么有名的人物啊?」
「非常有名喔。但是不暴露他的真面目比较好。这位人士不会现身于公开场合──这当然是有很深的理由。」
如果不小心得知那位军师的真实身分,你可能就会被抹杀掉,要注意点喔──近卫向津田宗及低声提醒。(这个男人只要是为了达成打倒织田信奈的野心,就连我都能砍的危险猛虎。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相争,结果就是让织田信奈趁机灭掉了浅井朝仓,她再也愿受到朝廷贵族的指使。真是天下大乱了。)他似乎想这么说。
不用近卫提醒,从僧装的男子身影仍放出了异常的愤怒与杀气。
聪明的津田宗及脸色发青,心想:(这位到底是什么人?虽然知道如果不借重武士之力就不无法组成反织田家联盟,可是近卫大人却将这个猛兽般的男人引入我们的阵营……!)
「……我知道了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。我不会再过问这位先生的身分。」
「嗯。军师大人而且已经开始进行将织田信奈逼入绝境的下一步。」
「什么?已经有下一步行动了?」
「呵呵呵!织田信奈的狗屎运太强了,不是轻易就能杀死的对手。就算想用毒,只要松永弹正秀久和曲直濑贝尔休还活著,就毒不死她吧。」
「正是如此。」
「所以需要多花点时间,一步一步确实把织田信奈逼到绝境……虽然那个策略让我的内心感到十分复杂……」
「我这次联系了担心织田信奈是阻挠她建立关东独立王国梦想的大敌,位于小田原的北条氏康,让她加入了反织田联盟。那个女人虽然很年轻,却是个老奸巨滑的谋士。与脑中只有眼前领土的武田信玄、以及某个恬不知耻地跑去本猫寺,还在织田信奈前跳脱衣舞的黑齿朝廷贵族不同,是个可用之才。」
「那、那是因为向本猫寺的借款增加,没办法拒绝的关系啊!」
「北条氏康不是近卫大人的仇敌吗?过去近卫大人自称关东方的将军统领关东的公家、打算将大和御所与足利幕府的威权在东国复兴,并且与上杉谦信一同远征关东时,不是曾与北条氏康打过仗?」
「闭嘴,送茶小童!如今浅井朝仓已灭,要再策动与织田家交好的本猫寺需要多花一些时间。就算以足利将军为首的毛利阵营从西边进攻,仍然还不够。必须同时从东边攻击织田家才行。为了让武田、上杉能再次和好,为了雇用风魔、将北条家拉入这个秘密同盟是最好的手段!」
「是、是啊。呵呵呵。」
不能唱反调。一旦拒绝这位台面下的军师所献的策略,我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──近卫再次对津田宗及使眼色(虽是朝廷贵族,却也是剑豪的近卫大人如此惧怕这位军师,到底是怎么回事?),而津田宗及也是冷汗直流。
「不过军师大人,一旦让北条加入,就算让近卫大人回到京都,那位严守纪律的关东统领,目前仍继续关东远征任务的上杉谦信大人不会因此发怒吗?」
「为了让胆小冒失的信玄上洛,必须转移信玄的宿敌谦信的目标到畿内地区。为此还修复让因关东地区而成为不共戴天之仇的北条氏康、谦信两人的关系。只要利用足利将军家的威权,并非不可能。」
「津田宗及,就如同军师大人所言。我们必须先保护京都与大和御所。现在就算将关东的支配权让给氏康,织田信奈仍是得打倒的对象。」
津田宗及心想:(近卫大人脑中的王政复古构想已经越来越奇怪,可是都已经上了这条船。必须在织田信奈察觉我们的阴谋前干掉她)。想到这边,他提醒:「待收拾掉织田信奈之后,请务必将堺町赐给我津田宗及。」。
近卫前久露出涂黑的牙齿,发出高亢的笑声:「呵呵呵!那是当然的,你跟我已经是生命共同体了。」
不,我才不要跟你们当生命共同体。我只是利用了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。织田信奈啊,我要切断你用以度过金崎、姊川与本猫寺之战的强大精神力支柱啰──隐身台面下的军师在帘子后面放声大笑。
那个笑声简直有如恶鬼一般,令津田宗及颤抖不已。
※
所谓的「下一步行动」已经潜入了信奈所在的本能寺。
信奈在上京的大火中目击了鬼的身影,更受其瘴气所害。
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昏迷不醒。
这天,信奈仍沉眠于卧榻上。
在隔壁房间,神医曲直濑贝尔休站在于京都新雇用侍童来面前。
「应该再过几天就会恢复了。很好,很好!」
他如此挂保证。
「像这种不明原因的病,比起南蛮医术,中医会比较有效,中药虽然不会立即见效,她的状况仍慢慢在复原。」
「那真是太好了,不愧是曲直濑大人。」
服侍信奈的新侍童,年约十七、八岁。
长相眉清目秀、聪明伶俐。
就连喜欢美少女的信奈都看中了她,更不用说是这个出了名的好色大夫曲直濑贝尔休。他会口中敷衍地说著「很好,很好!」手却伸向那穠纤合度的胸口也是很正常的事。
「您又在开玩笑了。」
咚!
女侍童立刻朝曲直濑贝尔休的胸口槌了一拳。
看来她不是等闲之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