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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屋囚娇第13节(1 / 2)





  三郎。昨夜她叫他的那声,与他记忆里的,有点像,又有点不像。

  相似的是同样清而媚的声线,可他记忆中的三郎或是欢喜或是娇嗔,或是枕席间黏滑娇软的调子,全不似昨夜那般紧张窘迫,满心里都是不情愿。

  她是真的,很不情愿呢。裴寂睁开眼又闭上眼,将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些。

  就算她不情愿,他也不会放手,既然他不能忘情,那么,她也不能。

  “郎君,”郭锻的声音在窗外响起,“齐云缙追过来了。”

  裴寂睁开眼睛,小心将沈青葙在车厢里放好,低头下了车。

  跟着翻身上马,踩着马蹬站直了回头一望,天际处烟尘滚滚,马蹄声越来越急,齐云缙银甲鲜明冲在最前面,看看就要赶上。

  “传我命令,全员警戒!”裴寂沉声吩咐道。

  齐云缙赶上时,极目远眺,押解囚车的队伍蜿蜒曲折,看不见头,至少有数百人之多。

  而他带的,只有不到百人,这个裴三,知道他不会罢手,早做好了准备。齐云缙沉着脸加上一鞭,五花马泼喇喇跑出去,径直往队伍的最前方追过去。

  一路上所过之处,就见押解的人马衣甲鲜明,个个持刀带枪,那模样并不是前些天见过的裴氏部曲,反而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。齐云缙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,裴寂一个文官,人又在云州,从哪里弄来的兵?

  跟着一抬眼,看见了裴寂。他走在队伍中间,左边是郭锻,右边是魏蟠,听见动静时回头看他一眼,没有说话。

  齐云缙便也不说话,只快马加鞭越过他往前去赶,周必正骑马押着囚车走在前面,闻声折返,迎着他低声道:“裴寂带着圣人的信物,是一面龙形玉牌,说是圣人要他便宜行事。”

  “那东西圣人赏赐过许多,算什么信物!”齐云缙阴戾的目光扫过跟车的士兵,问道,“裴寂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兵?”

  “杜忠思的人。”周必正也往队伍里瞥了一眼,“沈白洛退烧了,还没醒。”

  “看好沈潜就行。”齐云缙看向前面沈潜的囚车,眯了眯眼,“只要拿捏住沈潜,沈白洛不敢乱说。”

  否则,沈白洛这个做儿子的,就要与阿耶对簿公堂,亲口给他阿耶定下一个作伪证的罪名。

  周必正会意,又道:“杨刺史也用了裴寂带来的药,裴寂还找了随军的大夫给他扎针。”

  齐云缙还没答话,余光忽地瞥见走在裴寂前面的一辆车推开了窗,一只白得像玉一般的手微微露出了一点轮廓。

  沈十一娘。

  齐云缙撇下周必正,拍马冲了过去,还没到近前,先已抽出腰间长鞭,甩了出去。

  啪一声响,鞭梢被铁锏缠住,郭锻握紧铁锏一卷一顿,长鞭再不能前进分毫,裴寂拍马上前,关紧了车窗。

  齐云缙一双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窗子,手上一松一扯,长鞭似一条灵蛇,扭转着身子脱出了铁锏的束缚,他冷厉的目光依次掠过眼前的众人,最后重又看向车窗,沉声道:“沈十一娘,我知道你在里头!”

  车子里一丁点声音也没有。

  齐云缙控着缰绳,慢慢向前又走了几步,忽地一笑:“沈十一娘,某看上的人,还没谁能逃得掉!”

  他一抖缰绳,拨转马头,向着前路冲了出去。

  齐家的健仆跟在他后面飞奔而去,马蹄声踏过之处,激起滚滚烟尘,齐云缙越走越快,囚车在队伍前面,他看见沈白洛昏沉着睡在车厢一角,看见沈潜蹲坐在地上偷眼看他,齐云缙嘴角扯了扯,向沈潜丢一个阴恻恻的笑,跟着冲到队伍最前方,站定了向后一望。

  沈十一娘那辆车夹在队伍中间,依旧门窗紧闭,没有半点动静。也好,带着重伤之人和女眷,裴寂走不快,他能甩下他至少半天的路程,足够他赶去知会惠妃,在圣人面前参奏一本——

  太子私自结交杜忠思,借用杜忠思的兵力,干涉与太子妃有关的案件。

  杜忠思,河东节度副使,知节度使事,麾下五万健儿,响当当的实权边将。太子勾结边将,干涉朝政,这个罪名却比什么太子妃的兄长贪墨之类,更加能够,一击致命。

  齐云缙转过头来,重重加上一鞭,绝尘而去。

  “三郎君,”黄绰拍马赶上裴寂,“齐云缙此去,只怕要在圣人面前搬弄是非,是否尽快向太子殿下传信,早做安排?”

  “我已留下书信,让崔舍人取道蒲津关,连夜赶回长安。”裴寂道,“杜节度既然派了士兵前来,必定也有安排,无碍的。”

  两天后。

  队伍驶进春明门,沿着宽阔的大道向皇城驶去,裴寂乘马走在最前方,过胜业坊,经崇仁坊,坊内突然冲出一彪人马,当先一人胡服皂靴,拍马狂奔时险些撞上裴寂,裴寂勒马躲过,定睛一看,却是永昌郡马康毕力。

  康毕力回头一看是他,急急便要招呼,坊内紧跟着又冲出来一匹红马,马背上一个女子娇声叱道:“站住!”
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终于换长安地图啦~

  第15章

  车子骤然停住,车厢外隐约传来争执叫嚷的声音,沈青葙下意识地靠近车窗,侧耳凝听,心里不安起来。

  两天前齐云缙离开后,一路上风平浪静,裴寂曾带她偷偷去前面囚车看过,哥哥虽然还没清醒,但伤口正在愈合,已经没有性命之忧,阿娘与阿施共乘一辆车,跟车的士兵十分和气,再没发生过那日在女监中的情形,阿耶的囚车虽然被周必正紧紧盯着,但阿耶没戴枷锁也没有再受拷打,比起在云州时,已经算得上是天上地下了。

  裴寂答应她的,已经做到了大半,沈青葙明白,接下来,是该她回报他的时候了。

  这一路上他与她同吃同睡,一应衣食住行,都是他亲手照料,夜里醒来时发现在他怀中,她也由最初的不适应,变成了默默顺从,可是更进一步的举动,他没有做,沈青葙心里猜测,大约是因为她的病还没全好,也大约是,行路之中,一切都不方便,他在等着回长安。

  因此当车子驶进长安城的一刹那,沈青葙的心就乱了。既害怕齐云缙突然杀出来又生枝节,又害怕进城之后,裴寂就会下手,她明知前途渺茫,却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,也许姑丈、舅舅,也许长安这些亲眷们已经想到了法子,也许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,她们一家人就能超脱苦海呢?

  对于她心中所想,裴寂从不曾过问,他从来都是气定神闲,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,起初沈青葙有些不明白,可等她追问出案子的详情,她明白了,她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在他手里捏着,阿耶。

  阿耶已经招供是杨万石指使手下放火烧仓,沈青葙心知,这多半是在齐云缙逼迫之下做的伪证,她不知道齐云缙究竟怎么拿捏住的阿耶,可她知道,太子身为储君多年,手底下又有裴寂这样的人物,绝不会坐视不管。

  一边是拼命要将杨万石入罪的惠妃一党,一边千方百计要让杨万石脱罪的太子,夹在中间的阿耶无论怎么说、怎么做,都是错。

  她还需要裴寂,需要他,保住阿耶的性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