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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屋囚娇第64节(2 / 2)


  “没说错!”孙文蔚朗笑起来,“沈娘子博学多识,孙某失敬!”

  席间顿时热闹起来,进士中那些年轻爱热闹的不免都自报了姓氏籍贯,要沈青葙去猜,沈青葙的谱系之学是自幼跟着杨剑琼学的,杨氏是数百年的士族,曾出过许多公卿,也曾参与过前朝和天授朝几次编修姓氏谱,对国中稍稍知名的姓氏都有记录,再加上沈青葙记忆力超群又肯用功,是以此时一一说来,并没有一个出错的。

  那些年轻的进士原是玩闹的心思居多,此时自忖并不能做到,不免对她起了几分敬意,那些年纪大些、没有参与的进士看到这情形,也觉得沈青葙年纪轻轻就熟知姓氏谱系十分难得,尤其是那些知道沈青葙过往的,原先还存着点轻视的意思,到这时候不免收起轻视,暗自思忖道,怪不得玉裴郎要娶她,又怪不得应长乐对她另眼相待,这小娘子果然有些不凡之处。

  末席上,韦策饮尽一杯酒,说不出是高兴多点,还是苦闷多点。

  那日在南熏殿中,沈青葙一力要与裴寂决裂,神武帝虽然有心撮合,可一来沈青葙态度十分决绝,二来她确实靠着一己之力逃脱了,应长乐自然要为她撑腰,是以到最后,沈青葙还是进了公主府。

  韦策得知这个消息时欣喜若狂,只道从此就再无阻碍,可以娶她了,谁知相见之后,沈青葙待他虽然依旧温柔,可韦策能感觉到,从前那种柔情蜜意消失了,甚至他提起成亲,也被她婉言拒绝。

  为什么?他并不在乎她与裴寂那一段,那原本也是他无能,没能守护好她,如今她已经自由,为什么,却不愿意嫁他了呢?韦策百思不得其解。

  主座上,应长乐慢慢饮尽一杯凝波酒,笑意幽微。

  起初允诺沈青葙时,她取乐的成分多些,到后面沈青葙拒绝裴寂求娶,逃出裴家,应长乐对她已经完全改观,进府后这两个月,应长乐冷眼旁观,越发觉得沈青葙聪慧明悟,心性坚韧,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,好好培植的话,也许能成为她的臂膀。

  她如今,实在是很需要发展自己的势力。

  应长乐看了眼面颊微红、目光热切的程与义,正在思忖如何用他,忽听啪一声响,齐云缙重重将酒盏拍在桌上,冷冷说道:“取壶来,某要投壶!”

  侍婢连忙取来一只细肩小口的青瓷花觚放在当中,正要去拿投壶的箭,齐云缙忽地抽出自己箭袋里的羽箭,向着斜对面的程与义,疾挥而出。
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过去资讯不发达,像青娘这种拥有信息资源又能记住的,都是人形大宝贝,唐朝有个人因为对谱系特别有研究,随口一问就能说出来的程度,被叫做肉谱,emmm……我思来想去,觉得这别号好像不太适合青娘,就没用这个,哈哈

  第77章

  事发突然, 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,一时间说笑声都还没有停住,唯有那支白羽箭闪着冷厉的银光, 穿破喧嚣,无声无息地向程与义脸上射来。

  “哎呀!”王牧头一个反应过来, 连忙去扯程与义, “程兄小心!”

  程与义抬眼一看, 正对上那支四棱尖锐的箭头,冷光闪耀, 许是他看花了眼,一时间竟觉得还带着点血色, 顿时惊得寒毛直竖,想要躲,手脚都软了, 只看见齐云缙阴鸷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,冷冷说道:“芥子大的胆子, 也配!”

  却在这时,当一声响,羽箭在他面前落下, 原来是应长乐扔出手里的犀角酒盏, 砸落了那支箭, 犀角杯落在地上, 裂出一道痕迹, 凝波酒洒了一地,酒香四溢。

  程与义只觉得冷岑岑地出了一身汗,嘶哑着声音向齐云缙质问道:“齐将军,你这是何意?”

  “云缙, ”应长乐也在这时语气淡淡地开了口,“玩笑归玩笑,程郎君是我请来的客人,休得孟浪。”

  一个直呼名字,一个却叫郎君,显然是把他当成自己人,齐云缙横了程与义一眼,起身向应长乐行了一礼,道:“某不敢,某只是想邀程郎君一道投壶。”

  程与义到这时候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分明是齐云缙不满他一直看着沈青葙,出手对付他,然而应长乐已经把这事归作是玩笑,况且也亲手挡下那箭,又为他出言训斥了齐云缙,若是他认真计较,不免显得气量狭窄,程与义只得忍着怒气说道:“既然齐将军有兴致,那么程某奉陪!”

  他说着话,下意识地看了眼沈青葙,却见她低头对着面前那杯酒,就似不曾看见眼前这一幕似的,就好像眼下正为了她明争暗斗的两个男人,跟她一丁点儿关系也没有。

  程与义不觉想起方才王牧说的话:“也是个冷心冷情的,玉裴郎为了她神魂颠倒,那么多高门贵女都不放在心上,还专为她去求了圣人赐婚,结果她说跑就跑,丝毫不曾留恋,闪得玉裴郎好不凄凉。”

  程与义定定神,玉裴郎又如何?他除了出身之外,哪一样比裴寂差?只要他加倍用心,不信佳人看不见他一片赤诚!

  花觚摆在中央,程与义挽了衣袖,拿起一支箭仔细瞄准了,正要投出时,当一声,齐云缙已经抢在他前头投了一支,程与义忍着气立刻投出,当一声,齐云缙第二支箭来得更快,把他这支打出去,掉在了地上。

  满席中顿时鸦雀无声,原本还有几个跃跃欲试想要向沈青葙考问谱系的,这时候都看出了关窍,谁也不敢再往前去,王牧扯了下程与义的袖子,低声道:“程兄,算了。”

  程与义也知道齐云缙是京中有名的锦雕二郎,莫说他这么个刚考中进士,还没有官职的书生,便是王牧这样出身世家的郎君也要避让齐云缙几分,只是,若此时示弱,他堂堂男子,今后还如何立足,如何在佳人面前抬得起头来?

  不觉又回头看了眼沈青葙,她依旧还是低着头,神色淡淡的,程与义心里有些焦躁,连忙又取一支箭,瞅着齐云缙回手取箭的空档,急急投出去。

  但齐云缙最擅长的便是连珠箭,他一个书生这点能耐,如何能放在眼里?也没回头,只扣上两支箭嗖一声掷出去,他力道极大,后发先至,当一声,一支箭投进壶里,另一支撞飞程与义的箭,双双落在地上。

  程与义越发涨红了脸。

  “来人,再取几只壶来,”应长乐道,“我请诸位郎君投壶为戏,投中最多的,我有彩头。”

  婢女连忙又拿出几套投壶的器具,王牧头一个取了箭,笑着邀了身边的同年一道游戏,紧接着又有几人也动手开始玩,气氛逐渐热络起来,程与义没再像方才那般尴尬愤怒,脸上的红晕一点点消散,不由得看了眼应长乐,暗自感激她为他解围。

  应长乐看着他,略一颔首。

  她已经新换了一只琥珀杯,此时瞧着席中的人,暗自沉吟。

  这班新科进士可说是天授朝未来的中流砥柱,不过考取之后按例还要守选,像王牧这种出身高门有家族相助的,最多半年就能得到美官,但像程与义这种在京中没有援系的,要想早日得官不免要向权贵干谒,求一个捷近的门路。

  这些人在寻靠山,与此同时,权贵们也在寻找可用之才,这些日子应琏虽然一丁点儿动作也没有,但应珏已经见过不少新科进士,相比起来,应玌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。

  应长乐懒得等他,索性自己设宴邀请新科进士,她是公主,不像皇子们有诸多顾忌,不敢明目张胆地拉拢未来的官员,但,应长乐自信,以她的手腕好能力,此事由她来办,只会比应玌更好。

  今日之宴,她的目标并不是王牧这种高门子弟,而是程与义这种有才学却没有门路的人,这种人自身能力不错,又没有家族助力,最是需要帮助,只要她肯伸出援手,他们自然都会投向她。

  从目前看来,今日之后,至少程与义是稳了。

  不过这个程与义,似乎又对沈青葙过分留意了,引得齐云缙不满,也是麻烦。

  应长乐回头看了眼沈青葙,见她面前的酒盏依旧是满满一杯,一丝儿也没动,又见她神色淡然,虽然处在热闹繁华之中,却又像是冷清清的隔在外头,一丝儿喧闹也沾染不上,应长乐心想这人也真是古怪,一点儿少年人爱玩的模样都没有,难道裴寂就是喜爱这种吗?

  不由得笑着说道:“我素日看着,你好像不爱吃酒,也不爱玩乐,整天闷坐着不是弹琵琶就是写字,不寂寞吗?”

  沈青葙怔了一下才道:“不寂寞。”

  她想这两个月里,还真是从不曾有过寂寞的感觉。

  刚到公主府时,忙着熟悉府中规矩,熟悉各处人事,之后初初立足,又要每天练琵琶,看曲谱,习字读书,二月里再见曹如一时,她又请教了谱曲的事情,开始尝试自己谱曲,虽然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,但她突然意识到,她很喜欢这种忙碌充实的感觉。

  苦些累些,但突然有了无限可能,现在她已经很难想象整天待在后宅里,服侍公婆,安排家务的生活了,可在从前,她一直都以为女子只能这么过一辈子。

  她过去的人生虽然被打了个粉碎,但未来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眼前,沈青葙觉得,这个结果并不算很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