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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屋囚娇第81节(2 / 2)


  她偎依在杨剑琼怀里,轻声说道:“阿娘,我觉得我命真好,有阿娘一直在,还能遇见这么多贵人,在最难的时候拉我一把。”

  “你命好,有贵人相助,但你自己肯努力,才是最重要的。”杨剑琼搂着她,手指触到皮肤底下微微凸出的骨头,单薄的肩头几乎一手就能握住,杨剑琼心疼到了极点,含泪说道,“葙儿,阿娘时常在想,要是当初阿娘与你一道逃走就好了……”

  “阿娘,”沈青葙知道她又在自责,连忙伸手搂住她的脖子,笑着打岔,“有个好消息告诉你,哥哥的文书都已经做好了,只等着千秋节当天颁下赦书,立刻就能启程回来!”

  杨剑琼如何不知她是有意打岔,宽慰自己?连忙压下心里的酸楚,含笑蹭了蹭她的脸颊,道:“好葙儿,苦日子已经熬出来了,以后你肯定能好好的,再不会有任何风浪波折了!”

  “我觉得也是。”沈青葙窝进她怀里,笑着叹了口气,“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,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!”

  母女俩的低语声中,车子越走越远,应长乐站在楼台上遥望着车马的影子,轻笑一声:“我总觉得,沈青葙近来不大能安心留在府中了。”

  宋飞琼斟酌着词语,道:“她本就不是池中之物,总有一展抱负的时候。不过公主,她如今名声大盛,对我们来说只好不坏,而且我冷眼看着,她应当十分感念公主的恩情。”

  应长乐淡淡一笑,并不很相信这个说法,半晌才道:“罢了,原本也不是一路人,也不指望她像你一样,对我尽心竭力,能用几时是几时吧。”

  宋飞琼面上毫无异样,呼吸却不觉一紧,公主府并不存在什么好合好散,不能用的人若是能力平平也就罢了,偏偏她又是那么耀眼夺目,只怕……

  宋飞琼揣测着应长乐的心思,试探着说道:“这几个月里我仔细考较过她,心思缜密,心志坚定,虽然有些拘泥道义,但在这个年纪也算是难得了,若是公主担心她不够忠心,要么就给个机会试一试她?”

  “我听说那天在郑蕴那里,徐莳帮她说了不少话。”应长乐似是想起了什么,突然不往下说了。

  宋飞琼便也不敢再提,许久才见她又笑了一下,道:“也好,你先去安排,找件不大不小的事情给她做吧,我来看看,她对我到底有几分忠心。”

  恰在这时,侍婢走来说道:“公主,潞王和裴舍人来了。”

  五月初时,裴寂回东宫的调令与齐云缙升任右卫将军的旨意前后脚下来,不过裴寂这次回去,官职比从前降了一级,如今与崔白都只是太子舍人,他从回东宫后,已经许久不曾过来走动,齐云缙又被差遣出去置办千秋节的狗马玩物,也不在长安,是以这阵子,应长乐颇有些寂寞无聊之感。

  如今突然听说他来了,应长乐不觉便低头去看,就见巍峨的门楼前,裴寂跟在应珏身后走进来,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,很快抬头望过来,四目相对之时,裴寂停住步子,躬身一礼,应珏此时也看见了,向着应长乐招招手,扬声说道:“七妹,有件好事找你!”

  应长乐轻笑一声,懒懒说道:“什么好事?”

  “到里头我跟你细说!”应珏笑嘻嘻的,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。

  应长乐一双眉目瞧着他身后长身玉立的裴寂,心里不觉便轻快起来,三两步下了楼,早看见应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,宽大绯色的衣袖随着步子翻飞着,桃花眼亮闪闪的:“奚怒皆部派了使团来为陛下献寿,为首的是奚怒皆部的六王子,据说带着几个善乐舞的胡人,还放话说要压倒长安,这小贼把人看的很紧,到现在都没摸出来到底是擅长哪几样技艺,七妹一向主意最多,要么帮我出个主意,探探他的底?”

  与奚怒皆部的战事打了几个月,双方各有胜负,都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,是以前些日子借着千秋节的时机,两边暂时休战,奚怒皆又派了六王子阿史那思率领使团赶往长安为神武帝贺寿,意在试探讲和。

  关于这位六王子,应长乐也知道一些,据说是奚怒皆王的宠妃所生,性子桀骜不驯,才来几天就在城中惹了不少事,只不过千秋节当前,他又远来是客,所以神武帝并没有说什么,不过应长乐深知神武帝的脾气,应珏此来,怕就是神武帝的意思,大约是要小小地惩戒一下这个阿史那思了。

  她看破不说破,只道:“五哥既然这么说,多半心里已经有了主意,又何必来找我?”

  “我能有什么主意呢?”应珏笑起来,不等她让,先往堂中走去,边走边道,“我要是有主意不就不来麻烦七妹了嘛!”

  “这不是有智计百出的玉裴郎吗,”应长乐睨了裴寂一眼,似笑非笑,“还需要我么?”

  “你又不是不知道他,”应珏在榻上坐下,舒舒服服地盘了腿,顺手拿过案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,“他是个正经人,这些促狭的玩意儿他也不会呀!”

  “五哥是说,”应长乐脚步一顿,停在了他面前,“我不是正经人了?”

  噗一声,应珏刚喝到嘴里还没咽下去的酒尽数喷出来,连咳带呛地站起来连连向她行礼,笑道:“瞧我这张嘴!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,七妹恕罪,恕罪!”

  应长乐嗤的一笑,风姿优美地落了座,下巴向着裴寂一点,笑吟吟道:“要么还是让你这位正经人说说,想要怎么探那贼的底?”

  她说着话,眼睛只管瞧着裴寂,他依旧是无可挑剔的风度,腰背挺直,两肩端平,玉色袍袖下一双指骨修长的手轻轻搭在膝上,若不是应长乐对他一向极是留心,只怕是发现不了他淡然神色掩盖下那丝不易觉察的紧绷。

  他多半还不知道沈青葙这会子不在府中,他这副模样,是怕今天见不到她,还是怕她相见之后依旧冷言相对,所以如此紧张?应长乐哂笑一下,若不是亲眼看见,怎能相信裴寂也会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时候?

  这让她心里生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,抢在裴寂回话之前,忽地又加上了一句:“我倒忘了,玉裴郎此来,应该不是为了议事,是为了见人的吧?”

  裴寂抬眼看向她。殿堂太过幽深,纵然两边的墙上都嵌着半透明的蚌壳,但光线走到这里时,依旧暗了许多,此刻他浓黑的眼睫披着一层黯淡的光,声调因着再三压抑后,显出一种怪异的沉:“臣惭愧,臣的确想请见沈娘子。”

  “那你来的不巧了,”应长乐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,“十一娘刚走,跟她母亲回杨家赴宴了。”

  一点细微的失望从那双眼尾上翘的凤眸里泛出来,片刻后眼睫微动,裴寂用他惯有的、无懈可击的调子答道:“臣不才,让公主见笑了。”

  这一刻,应长乐不知道第几次确定,假如这世上有人能对付裴寂,那么,只能是沈青葙。

  那就试一试,看看这个人,到底会不会为她所用。
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是不是都在等着虐裴三?应该,快了吧,到时候你们别心软就好。

  第102章

  过午之后, 气温越来越高,宴席上酒已饮至半酣,丝竹管弦之音转而变成柔媚, 一队舞姬手持荷花走进厅中,裁成荷叶状的深碧色舞衣十分清凉, 上面露着香肩玉臂, 中间是一段雪白细软的腰肢, 下面隐约露出小腿的一截,赤足上系着小小的金铃, 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时,细细的金链落在细细的脚踝上, 那不及小指甲一半大的金铃便夹杂在乐声中发出破冰碎玉般的轻响,叮铃,叮铃, 叮铃。

  此时四面的珠帘都高高卷起,厅前湖面上带着荷花香气的微风丝丝缕缕吹进堂中, 舞姬粉面如莲,玉臂似藕,分明是清凉至极的装束, 却看得人心头越来越热。

  应珏已经饮尽了第四壶玉薤, 从眼皮到两腮都蒙上一层薄薄的绯红, 唯有一双眼睛亮的像要滴出水一般, 瞧着内中腰肢最细最软的舞姬, 笑吟吟说道:“七妹府中的舞姬,似乎又换了新人?”

  应长乐酒量极好,虽然饮得与他差不多少,可除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之外并没有任何异样, 此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名舞姬,微微一笑:“秋娘,去给潞王斟一杯酒。”

  那细腰舞姬秋娘连忙出列,跪坐在应珏座前,双手拿起酒壶正要斟上时,应珏带着酒意也握住了酒壶,男人灼热的手霎时间覆上她的,秋娘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应长乐,应长乐唇边带着幽微的笑意,只是慢慢地抿着酒。

  秋娘便低了头,轻声道:“殿下。”

  应珏向着她俯身,带着酒香的呼吸扑上来,低低的笑:“你唤作秋娘?名字很好听。”

  他松开她的手,却又搭上她裸露在外的细腰,轻轻一勾,便将人带到了榻上,半偎半抱着,拿着她的手将酒杯送到自己唇边,一饮而尽。

  秋娘含羞带怯地笑了起来,又唤了声:“殿下。”

  乐声在此时变成入骨缠绵,舞姬们柔软的腰肢款款摇摆,手持荷花轻盈旋转,本就软而薄的舞衣随之飞扬起来,一时间竟分不出是花更娇媚,还是人更妖娆,就连坐在应长乐身边的慕九郎,也忍不住偷眼去看。

  应长乐心中鄙夷,抬眼望时,满座之中,唯有裴寂神色不变,从颈到肩到腰,端成一笔挺直的线条,幽深凤目似乎在看舞蹈,又似乎透过这些舞姬看向虚空,完全脱出了周遭暧昧的气氛,如青松翠竹,轩轩韶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