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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节(2 / 2)


  在那个梦里,但凡她这样对他,都能把他哄得很欢喜。

  纤细白嫩的两根手指,只是怯生生地捏着袖子的边缘,无法抑制的厌憎却突然攫住了魏谦。

  他从来就受不了女人碰他。

  一刹那间,魏谦头疼欲裂,眼前突然出现铺天盖地的血色,红得就像当年那场巨变一样。

  他厌憎之极,立刻握住刀柄,就要动手。

  可血色很快散尽,眼前又出现了一副全然不同的旖旎画面。

  帘幕低垂,红烛摇曳,顾惜惜赤着身子在他怀中,低低声地叫他:“退思。”

  她潋滟的眉眼带着红,腮上也是红,就连嫩白的耳垂也是红,她的声音涩涩的,却又黏得紧,从耳边钻进心里,粘牢了,让他一时一刻也不舍得放下。

  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情形。从前只要有女人碰到他,他就会看见那片血色,可他从不知道,被她碰到后,竟是这样的风光。

  满心的厌憎被硬生生压住,某个隐秘的角落,突然又蠢蠢欲动起来,魏谦目光晦涩地盯着顾惜惜,左手抽刀,擦着她触碰到他的边缘,割下了那片衣袖。

  冰凉的刀锋擦着她的手指掠过,那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觉迅速从指尖延展到全身,顾惜惜虽然早有准备,还是吃了一惊,叫出了声。

  随即而来的,是一阵松快,又夹杂着一阵惊疑。

  她竟然赌对了。

  在那个梦里,她见过魏谦这幅模样,他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,但凡有女人碰他,他就满眼赤红着,恨不得将人一刀剁翻。

  起初他掳走她后,也是这么一边抗拒她,一边又想占有她,他是一次次尝试,一次次失败,脾气越来越暴躁。

  终于有一次,他握着她没有放手,而且,也没有发疯。从此以后,他就像食髓知味一般,夜夜都来纠缠,枕席之间越发不知道羞耻。

  她厌恶他这种怪癖,可她也慢慢地学会了怎么去利用这种怪癖——但凡有什么事要求他,她就会抓着他,低低地叫他一声退思,他多半都会答应。

  刚才她就这么做了,他虽然抽刀割断了袍袖,可他这会子看她的眼神,已经不再是先前那副审视怀疑的样子,他的目光灼热得很,也没羞臊的很,像是能穿透她身上的衣服似的,将她整个人剥光拆开,连皮带骨地吞下去,一口也不剩。

  那个梦,越来越像是真的了。

  魏谦终于开了口,声音有些沙哑:“你额头上,受伤了吗?”

  顾惜惜低声答道:“我刚才撞到了额头,很疼。”

  真疼啊,那碗药喝下去的感觉。

  就像是真的一样,让她既愤恨,又恐惧。

  她只不过是不肯嫁他而已,他做的那些丑事,但凡是个要脸面的女人都不会嫁他,可他竟然抢走她,羞辱她,甚至还杀了她。

  她骂他一句太监,于是她的家,她的名誉,她的清白,都被他毁了,可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,必要杀了她才肯罢手。

  假如那个梦是真的,她就不能坐以待毙,她得提前哄好他,不让他发疯,她甚至应该抢先下手,赶在他动手之前杀了他!

  魏谦看着她,她细的像白瓷一样的额头上,包着一条浅浅绯色的帕子,看得出是匆忙之间包扎的,把她的头发也卷了几根进去,黑的发丝压在娇嫩的红色上,纠缠交结的,看得他一颗心也揪了起来。

  他想她一定很疼吧,眼睛一直都是湿的,于是哑着嗓子向她说道:“须得请大夫。”

  “嗯,”顾惜惜点点头,不失时机地解释了一句,“方才只顾着包扎,没来得及过来给你开门,退思,你不要生气。”

  魏谦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,突然又绷紧了,淡淡说道:“我等了半个时辰。”

  半个时辰,足够她仔仔细细地,包扎过几次了。

  他的语气虽然是淡淡的,但顾惜惜知道,他其实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若无其事。

  他在疑心,他的疑心病很重,他囚禁她的时候,把整个别院都守得严严实实的,就连贴身丫鬟进出她的房门,都得一次次核验腰牌,绝不容许有半点疏忽。

  他这个人,就是一条毒蛇,耐心地潜伏在暗处死死盯着,一旦发现破绽,立刻就暴起致命。

  顾惜惜把关于那个梦的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。一切都太真实,就连他看着她时满眼戒备却又语气清淡的模样,都和梦里一模一样。

  她不是很相信鬼神的人,可到了这时候,却又不得不想,冥冥之中也许早就注定。

  手心因为紧张出了汗,湿湿的很是难受,顾惜惜想起他最喜欢她乖巧柔顺,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,于是鼓足勇气开了口:“我爹娘都不在家,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们了,下聘这样的大事,须得等他们回来主持才行,所以先前我没有开门。”

  魏谦审视地看着她,她的脖颈微微弯着,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,那样白,那样细,他只要一只手稍一用力,就能折断了。

  却在此时,她抬起头,眼睛红着,声音哽着,问他:“退思,你疑心我?”

  她的眼泪被长睫毛托住了,亮闪闪颤巍巍的,像晶莹剔透的水晶,一旦滑出眼眶,就要摔得粉身碎骨。魏谦的心突然软了,下意识地说道:“没有。”

  顾惜惜仰着脸看他,那滴眼泪,终于还是慢慢地滑了下来。

  于是她白瓷一般的肌肤上,便有了一道湿湿的痕迹,眼睛也是湿的,红菱般的嘴唇抿起来一点,分明就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,她摇着头,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法:“退思,你说谎,你根本就不相信我。”

  魏谦的心被这滴泪打湿了,一阵沉默之后,他道:“好,我信你。”

  “我已经开了门,”顾惜惜含着泪,轻声问道,“你什么时候下聘?”

  袖子里面,她的手攥得紧紧的,手心一片湿冷。

  她在赌,赌那个梦是预示,赌她今天的一番筹划,能够暂时稳住他,争取到应对他的机会。

  但如果那个梦是假的,她赌错了,她就亲手把自己推进了火坑。

  魏谦沉吟许久,终于一抬手:“下聘!”

  杠夫们立刻抬起聘礼往门里走,红绸团花颤巍巍的,映得大门内一片喜色,就连魏谦苍白的脸,也被衬得鲜亮了几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