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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节(2 / 2)


  皇帝在大朝时的金殿上吃药,人犯的尸体在殿下死不瞑目,天子与死囚,竟用这么个滑稽可笑的方式相遇,真真是国运不济啊!

  刑部尚书牛继之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着:“……人犯鲁大成自入狱后一直害怕畏惧,曾经多次发狂大闹,连汤饭都没心思吃,后面又因为沾染时疫一直发热,越发寻死觅活,今天太子殿下去过之后,鲁大成就一直念叨说活不下去了,后面趁着狱卒换班的间隙用裤带自缢,吊死在牢里,臣所报字字属实,并没有半点虚假呀陛下!”

  崔道昀只是不言语,目光又瞥向郭思贤,就见他腰背挺直地站在殿中,虽然是六十多岁的人了,看上去依旧精神矍铄,丝毫没有老态,此时虽然他是嫌犯,但他那神色气派,倒像坐在堂上主审的是他,受审的是别人似的。

  再想起皇后素日里胸有成竹、雷厉风行的模样,怎么看怎么都与郭思贤如出一辙,崔道昀不觉看了眼面前站着的崔祁煦,就见他紧锁着眉头,眼睛里都是茫然疑惑,对眼下这种悄无声息的紧张气氛,丝毫没能领悟。

  崔道昀接过他手中的药碗,却怎么也咽不下去,说到底,太子还是太弱,若是不能早些把这件事处理好,万一他有个什么闪失,这朝堂之中,只怕没人能压制得住郭家。

  一直在鲁大成尸体上检查的仵作终于站起身来,回禀道:“启奏陛下,鲁大成的尸体微有僵硬,无尸斑,未发现中毒,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天之内。”

  不对,这与谢霁报过来的消息不一样。崔道昀问道:“死因为何?”

  “从项下的痕迹上看,应该是自缢,但又有几处伤痕不太相符,需要剖开此处皮肤,进一步检查骨头。”仵作答道。

  自缢?与谢霁报来的消息也不一样。崔道昀便道:“你下去查吧。”

  仵作带着人把尸体拖走,殿中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,虽然都是久经风浪的,但和一具尸体相处,任谁都不会舒服。牛继之上前一步,满脸痛心地说道:“臣一时疏忽,以至于嫌犯畏罪自尽,请陛下责罚!”

  “是不是自尽,现在还无法断言。”崔道昀淡淡说道。

  秦丰益原本跪在边上,这时候听皇帝这么一说,忍不住抬头看着皇帝,喉咙里呜呜了两下,只是郭思贤立刻就一个眼刀丢过去,秦丰益连忙又低下头,不敢做声了。

  崔道昀却都看在了眼里,想了想便道:“时辰不早了,今日暂且审到这里吧。”

  崔祁煦连忙上前来搀扶他,崔道昀又道:“所有涉案之人今日暂且都押在宫中,秦丰益交由金吾卫看押,单人独牢,不得与外人串通。其他人犯关押在御马监,一人一间屋,中间隔开,不得相连,着虎贲卫在外看守,诸人犯不得私自言语,不得随意进出,不得见任何人。”

  郭思贤便不言语,他算是人犯,还是别的?又听崔道昀道:“牛爱卿、梁爱卿、晁爱卿,你们暂且归家,明日一早再入朝吧。”

  牛继之几个还以为自己也会被留下来,如今听他这么安排,却有点意外,连忙高声谢恩,郭思贤看了眼梁坤,示意他向皇帝问问如何安置自己,崔道昀早看见了,想了想说道:“镇国公年事已高,奔波不易,今日就在宫中歇吧,汤升,带人把暖翠阁收拾出来,让镇国公暂且在那些歇一晚。”

  居然把他留下了?是为了防他串通,还是别有用意?郭思贤心里摸不透皇帝的用意,只得谢了恩,跟着汤升去了。

  这边崔道昀被崔祁煦搀着出了垂拱殿,众人跟着也都散了个干净,又过半晌,殿后的退居中一阵脚步轻响,崔恕与谢霁双双从暗影中走出来,崔恕看着方才放鲁大成尸首的地方,低声道:“鲁大成已经死了多日,为何验尸会是那个结果?”

  “当日牢中死的那个,确是鲁大成无疑,尸体出现这种异象,我此时也没想明白。”谢霁沉吟着说道,“大理寺丞范云山精于断案,我去向他求教求教。”

  “好。”崔恕道,“待会儿我去向陛下复命。”

  他留神听着外面的动静,确定无人了,这才慢慢向侧门走去,道:“此案之后很可能是你我接手,谢侍郎尽快将之前的卷宗报给我。”

  “请殿下恕罪,”谢霁不卑不亢道,“没有陛下的吩咐,卷宗不得外传。”

  “陛下会知会你的,你只管准备起来,免得到时候我要,你一时间拿不出来。”崔恕说完,当先走了出去。

  谢霁怔了一下,不觉想到,这位的做派,跟太子完全两样,也许,变数就在眼前?

  第77章

  看看已经到了二更跟前, 皇帝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来, 糜芜等得不耐烦,披衣往到外面走去, 闻莺连忙跟上来, 低声劝道:“姑娘,时辰不早了, 此时宫中各处都已经下钥, 姑娘不好随意走动。”

  糜芜瞧着她,笑道:“陛下还没回来,至少这里不曾下钥吧?我出去迎迎陛下。”

  王福良在边上早已经听见了, 皇帝跟前的红人, 他自然也不想的嘴,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, 于是笑着说道: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, 即便下钥,也能再叫人打开,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, 我陪姑娘一起去吧。”

  糜芜点点头,道:“那就有劳王公公了。”

  闻莺便有些讪讪地,想了想, 到底也还是跟了上来, 拾翠也连忙跟上,簇拥着一起出了福宁宫大门。

  王福良在前头打着灯笼领路,一路往南, 朝着垂拱殿的方向走去,前面突然有人问道:“谁在那里?”

  糜芜抬头一看,路口处转出一个黑衣金甲的男子,正是谢临,原来今天,竟是他当值。

  谢临乍然看见她,又惊又喜,然而当着这么多多人,也不能如何,便只是向王福良道:“原来是王公公,这时候往哪里去?”

  王福良笑道:“是谢校尉呀,江姑娘担心陛下,想去迎一迎,你们方才巡逻的时候有没有从垂拱殿过来,那边还在忙着吗?”

  谢临一双桃花眼看着糜芜,口中向王福良说道:“我从那边过来时,里面正带着人往御马监那边去,想来也快散了。”

  中秋那天,倒是多亏他了,也没机会向他说一声谢谢。糜芜向着谢临微微颔首,以目致意,轻声道:“有劳谢校尉传信。”

  只怕她谢的不是这次传信,而是上次。谢临抬手抱拳,道:“举手之劳,不必客气。”

  他目送着她袅袅婷婷地向前面迎上去,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江家花园里看见她时的情形,说也奇怪,好像每次她出现的地方总有几丛石竹花开得热闹,可惜这宫里却没有种石竹花。

  而他,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,摘一朵花,轻轻地掷在她身上了。

  糜芜走到宫墙转角处,便听见远远传来了人声,待转出墙角,迎眼就看见崔道昀坐着四人肩舆,旁边步行跟随着崔祁煦和汤升,正往这边走来,许是灯笼的光太暗,粗粗一看,崔道昀的眼窝竟然有些凹下去,脸上也十分清瘦的模样,糜芜暗自吃了一惊,连忙小跑着往跟前迎上去,叫道:“陛下!”

  肩舆停住,崔道昀从上面伸手拉住她,温声道:“这么晚了,怎么还没睡?”

  “我等着陛下回来呢。”

  离得近了,糜芜不由自主打量着崔道昀,比起在暮云山初见时,果然又清瘦了许多,当时就有的郁郁之气,眼下看着更明显了,似是有许多烦难的事情压在心头。不知怎的,糜芜突然就觉得心里一酸,连忙低了头,轻声说道:“陛下以后不要忙到这么晚了好不好?”

  “朕有要事需要处理,偶尔一两次罢了。”崔道昀知道她在担心自己,心中无比熨帖,拍拍她的手背,道,“走吧,我们回去。”

  他看了眼崔祁煦,道:“太子也回去吧,不必再跟着朕了。”

  崔祁煦下意识地又看了糜芜一眼,这才答应道:“是。”

  他走出两步,却又听见崔道昀叫他:“你母后此时应该已经睡了,不要再去吵她,若是有要紧事,明日一早请安时再跟她说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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