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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(3)——狱门问(2 / 2)


小远虽然在对直舅舅的报告中说了谎,但她也有可能是真心相信从前被关在那个座敷牢里的就是玖渚友。想到这里,就更加难以说出口了。



为了糊弄过去,我变得语无伦次,还没整理好就对小远说出来本来没想说的话。



不。



是对小近说了出来。



“我说……小近,犯人是你吧?是你杀了小远,将她斩首,在和她调换的吧?”



3



“……实在太搞不懂你在说什么,都不想跟你讨论,不过大小姐,你姑且说下去吧。说不定能够找到妥协点。”



没有关闭交涉的门,而是让话题继续这一点太棒了。面对尸体小偷。不过,在这方面可以说她是正常人。和直舅舅不同。或是说和玖渚友不同。



和我也不同。



得到许可后,大小姐继续说。



“就像雪洞小姐说的那样,这具无头尸体上确实长着蓝色的汗毛。这是真的。可以认为这具尸体确实有着蓝色的头发。但是,是否因此就能确定她是小近,还有疑问的余地。”



“……是啊。说起来,你今天早上以为是我死掉,非常慌乱呢。没想到你那么喜欢我,我还在心里害羞呢。虽然没有表露到脸上。”



“你真是擅长假装天才。”



“这是处世之道。……但是如你所见我还活着,而且我说过了吧?那是小近的指纹。”



“那不过是你在说。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确认指纹。就算你说那是小近的指纹,也无法成为无头尸体就是小近的证据。”



即使是基因相同的双胞胎,指纹也不一样。



但是若是“假装”关系很好,平素就一起行动的姐妹,便有可能将指纹混同——进一步说的话,可能调换。



只要交出沾着姐姐指纹的杯子并声称是妹妹的指纹,那即使警察来鉴别也能过关。



“原来如此,是利用了即使是双胞胎指纹也不一样的先入为主观念呢。真是有趣的诡计,大小姐,你可以去当推理作家了吧?”



“我想当漫画编辑,你是知道的吧?”



说出固定台词,我变得有些兴奋。



“可是,这也不一定吧?”



可是小远,不,小近却歪过脖子。



“也就是说,近她——抱歉,应该是远?这具尸体被脱光,是为了调换身份,也就是夺走我现在穿着的十二单衣?那么不让她穿上浴衣,就是疏忽了吧?既然是浴衣,那穿上也很简单吧?”



“如果脱下来的不是十二单衣的话。由于花了不少功夫才从尸体上脱下衣服,在这期间产生了死后僵硬——所以没能给她穿上浴衣。”



“逻辑和膏药随便哪里都能贴上呢。你不如去当戏言玩家吧?”



“死都不要。”



“是啊,戏言玩家应该不会看漏这个诡计的瑕疵。”



小远,不,小近不知为何称赞着我的爸爸,捻起一缕头发——那浓密的蓝色头发。



“‘这个’要怎么解释?原来如此,那个双胞胎调换的轨迹,若是玖渚友调换成玖渚近的话是可以成立的。杀死近,砍下她的头,藏在某处。然后为了假装成妹妹——将长发剃成极短发。我们姐妹是克隆人,是双胞胎中的双胞胎,区别就只有发型而已。……不过调换的动机意义不明就是了。”



这句话戳中了痛点,我也只能扮演一个队犯人动机不感兴趣的名侦探来撑过去了。能撑过去吗?感觉前途多舛。



“唔咿。可是,就算我……抱歉,就算玖渚远可以调换成玖渚近,玖渚近也无法调换成玖渚远吧?将长发剃成极短发也就算了,短短一晚,若是极短发能长成长发,那我就是妖怪了。”



妖怪吗?



那是第一印象。



而现在依然感觉像妖怪。



为了用面部识别操纵终端而制造无头尸体也是前所未闻,但若是有犯人为了这个理由斩首,那绝对是空前绝后。



我说了出来。对小远,不,对小近,说出最后一击。



“捐发。”



“……”



“若只是双胞胎调换,你不需要砍下脑袋——然而却做出斩首行为,是因为你想要的不是被害人的脸或是大脑,而是头发。为了将小远浓密的头发,做成假发——戴上它,你就是短短一晚从极短发的玖渚近,替换成长发的玖渚远。从青发碧眼的妹妹,变成青发碧眼的姐姐。从《死线之蓝》——进化成蓝色学者。”



虽然有些依依不舍。



但事件就此解决了。



4



“万分抱歉。我无故怀疑您,损伤了您的名誉,实在无从谢罪。我深刻理解您心中之痛,在您面前如此伏地赔罪,还请您务必宽恕。”



“别下跪了,不要在我妹妹的尸体旁下跪。”



我向小远,不,小近,不果然还是玖渚远的小远全力道歉,但反而令她困惑起来——但是,不论我怎样三指扶地,以头抢榻榻米都不足够。抢得太用力,额头都要烧起来了,但在那之前脸要先烧起来了。



原来如此,难怪聪明绝顶的名侦探都要等到最后的最后才发表推理。若是在假说的阶段就得意洋洋地抢先说出来,那可不是丢脸就能了事的。



我真的满心都觉得对不起她。



想死。



爸爸的戏言系列之63。



不论多么羞愧,人也不会羞愧而死。



爸爸,我觉得马上就要死了啊。



“喏,抬起脸来。不用哭了,美丽的脸蛋儿都白费了啊,大小姐。”



“呜呜……谢谢你。真的很抱歉……我对被害者的亲属做了什么啊……”



只能说,我被第一眼看到无头尸体时以为那是小远的直觉带得太偏了……无法承认错误越陷越深,是典型的愚者。



“都说了不用在意。虽说是被害者亲属,但我也是玖渚本家的人。……你真是个冒失的笨蛋。与其说那些,抓住我的头发拉一拉不就行了吗?”



“不能对女孩子那么粗暴。”



“道德家……你明明说出了‘我’被杀后脑袋被剃光头的推理……”



别说了,良心好痛。



不开玩笑地说,我真想剃光头以示歉意……我泼洒出根本称不上是推理的妄想,小远却默默拉起我的手,让我触摸她的头发。



光是那水润的触感,就让我直觉地感受到那不是假发而是活着的头发,而她又握着我的手让我轻轻拉了拉那蓝色的头发。



通过头发感受到了少女的头皮。



若要做得彻底,还得拔下一根确认发根才行。有可能是用胶水沾上去的,极端来说还有可能是像我身体各处缝合伤口那样将头发缝上去的。不过,嗯,是的,我已经不想再丢更多的人了。



如此这般,这是一次大暴投加大空挥。



到了这个地步,我最悔恨地便是为什么没有从动机面挖掘犯人为什么要这样做……她们两人都是玖渚友(焉?)的克隆,那即使调换或替代,也没什么区别。



只能想出一些因为想穿十二单衣一类的神经病理由。



“我今后再也不会推理了,因此请您饶我一命。学校不上了。”



“给自己的惩罚也太重了吧……学还是要上的。不过是说了几句表妹的坏话,也没给学校添麻烦吧?”



一点也没错。



抓错人可不是一句人总会犯错就能了事的。



“不要那么在意。要说的话,大小姐,我之前也怀疑你是杀害近的犯人来着。”



“咦?为什么?”



我吓了一跳,回过神来。



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。



不,这并不是因为我公正廉洁、人品优良、光明正大、无辜无罪、是优等生的活标杆、不可能犯法,而是因为我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是犯人……不过想想看,也只有我能知道自身的清白。



在犯罪发生时,我主动钻进了座敷牢,但那里没有上锁,出入自由。



我和小远的对话也没有久到能够成为不在场证明……反而是主动躲进座敷牢这个行为,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,回过头一看,就好像蹩脚的不在场证明伪装一样。



我又不是名侦探,为什么会偏偏在我到访世界遗产的时间点上碰巧发生杀人事件?还是说这在玖渚机关是理所当然的?虽然觉得不讲理,但如果我是犯人,那这些疑问一下子就都消失了。如果来的不是福尔摩斯而是杰森的话,不发生杀人事件反而奇怪。



可是,由此就说我是犯人?



“好过分!小远怀疑我?!”



“我们是昨天刚认识的表姐妹吧。”



“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杀人吧?!”



“这个不一定,你毕竟是那两个人的孩子……很可能因为‘有两个差不多的人容易混淆,留一个就够了’而杀人。”



我的父母形象太糟糕了。



不甘心的是我无法反驳。



无法为那对夫妇辩护。



“可是,我之所以会怀疑大小姐,不是时间点的问题。确实如大小姐所说,在玖渚本家,就是不论何时、在什么时间点发生杀人事件都不奇怪的环境……家庭环境。就是杀气腾腾的。说实话,我们两人能够共生到这个岁数还没被杀反而异常。”



也许她们假装天才是有意义的。



由于我被诱拐来,这个意义消失了,那么小近被杀的远因,也不能说不是出在我身上……



“可是,那你为什么怀疑我?居然怀疑表姐妹,简直无法相信。”



“你露出马脚了呢。镜子又不是机器,你应该能碰的。”



“你说得好像是我不小心说溜嘴,但这也无法成为我其实是超级工程师的根据哦。”



另外,我也不能大意。



美容器具最近也会装入IC或AI。就连洗脸池,在我看来都是不知道哪里埋着地雷。基本是战场。



“因为杀人现场是这里。”



她说。



小远说出怀疑的根据。



“在你的房间发生了杀人事件。一般都会觉得你就是犯人吧?即便不是天才,也不是‘特别的孩子’。”



啊……那确实。



确实过头了。



“……这样啊。”



某种意义上,这样一来就明白了小近在客房被杀的原因……她为何不是在自己分得的渡橹的房间,也不是在其他地方,而是在这间天守阁的客房里被杀的谜题解开了。



是为了让人怀疑我。



抓错人……



犯人利用我悠哉地去夜间散步,利用我后来在座敷牢睡下,在原本我的床铺上作案……为了将我打造成犯人。



难道说这就是动机?



因为我即将靠关系得到修理人象卫星这样一件大工作,也就是重要使命,所以就想给我蒙上杀害亲人的冤情,妨碍我进入玖渚机关?



……那直接来杀我不就好了吗?虽然撕裂嘴我也不想这样说。不杀我而是杀小近,是因为那个僵尸电影的逻辑——小近是克隆人,所以杀死她的罪恶感也较小吗?没有选择小远而是选择小近做被害者,是因为小远那时正好在和我这个目标人物交涉……转瞬间构建出来的逻辑,目前还没有不协调的地方。



至于斩首、脱衣,则是因为反正都要编造,不如将我尽量编造成猎奇的变态,更容易达成将我赶出组织的目的……不过,这些终究都不过是能够确信“我绝对不是犯人”的我自己的逻辑。



即便这是第一人称讲述的小说,也无法抹去“也许她只是这样以为。也许是自己不知道的双重人格”的怀疑。



真的是说什么也没用。



说到粗心,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才是最为粗心,在旁人看来,我是杀害表妹的最大嫌疑人。



轰隆。



“但、但是小远,你刚才用的是过去式吧?说的是‘之前怀疑’。也就是说,在小远心中,我的嫌疑已经洗清了对吧?”



“不,过去式只是随口说的……”



也是,这种事也常有。



在推理小说中,发言时是否使用过去式是相当重要的要素(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已经去世了?”),但这不能拿来当决定性因素。



“……不过,嫌疑洗清确实是事实。唔咿。说是洗清有些过头。大概还略有污点吧……不过,如果你是杀害近的犯人的话,应该不会这样避人耳目地玩罗生门游戏吧。”



“那可不一定哦。也许我是真正的变态。”



“表姐是恋尸变态那也太难受了。毕竟父亲就是妹控变态。”



说着,小远张开双臂。我一时间搞不清她的意图,不过似乎是在提出和解……虽然都互相怀疑是杀人犯,但总之先告一段落。



我也张开双臂,像家庭情景喜剧一样抱住对方。



“充电中。”



小远说出这样的戏言。



虽然旁边就是无头尸体,但我们是不是终于有了些像普通表姐妹一样的交流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