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话 死色真红(2)(1 / 2)
大约十年多以前。
若将事情用最简单具体的方式描述────其实就只是,一个『他』,和一个『她』,彼此冲突对立,『大吵一架』────事情不过如此而已。
不过如此而已。
仅此而已的事情────却将大统合全一学研究所,通称ER2系统(现‧ER3系统),以及背后有四神一镜当靠山的神理乐组织,再加上以玖渚机构为中心的一大集团,还有『匂宫』、『暗口』、『零崎』、『薄野』、『墓森』、『天吹』、『石凪』等『杀之名』七名,甚至与其成对极的『时宫』、『罪口』、『奇野』、『拭森』、『死吹』、『咎凪』等『咒之名』六名────全部卷入事件当中。
重申一次。
并非『他』和『她』携手合作同心协力,进攻上述那些组织────『他』和『她』除了彼此之外根本不把别的人事物放在眼中。反过来讲,除了彼此之外其他东西怎样都无所谓,怎样都无关紧要,所以说到底,上述那些『他』和『她』之外的一切,终归只是出现在那里,只是存在于那里,只是仅此而已────
只不过是被卷入而已。
明明只是被卷入而已────但那些组织却,几乎可说是完全陷入毁灭状态。即使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十年以上────尚无法恢复原貌。一切都,扭曲地变形了。仅仅两人────仅仅两人的争执,差点让整个世界都遭到驱逐。
能够讲述当时情况的人几乎都不在了。
能够知道详情的局内人几乎都丧失了性命────就算是侥幸存活下来的人,也不敢随便开口泄漏,顽强地守口如瓶,恐怕到死为止都不会提起吧。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────应该没有谁会白白糟蹋吧。又或许────纯粹只是不愿去回想而已呢?如此强烈地────
『他』和『她』成为一种禁忌。
禁忌的存在。禁忌的传说。
禁忌的神话。禁忌的奇迹。
不想去碰触。
即便是玩笑────也不想去碰触。
因此,那场微小又极大的战争,那场『世界大战』的胜利者是『她』这件事情────知情者也几乎都不在了。
被誉为究极之红的『她』。
『她』────被称为『死色真红』。
◆ ◆
────最初的突兀感,是那块红色的布。
「────咕,哈、哈、哈、哈,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────」
一道身影在树林间死命地奔跑。
那修长的手脚和过度高挑的身型,在狭窄的丛林里纵横穿梭,以立体交叉方式移动。期间仍不忘要适时地破坏树木,利用一点小技巧提高追踪困难度。那是万无一失的『逃跑行为』,然而,即使正在进行如此完美的逃跑行动,这名体格宛如金线工艺品的男子,表情却依旧不见一丝从容。非但如此,脸上表情还彷佛痉挛般,充满了非常难看的僵笑。
「哈,哈哈,哈哈,啊哈哈哈哈哈────!」
然后就真正,大声笑出来。
实在是────
真的,只能干笑了。
零崎双识自嘲地想。
杀人『鬼』玩捉迷藏被鬼追着跑,还有比这更蠢的冷笑话吗?
在究极的恐怖当中,双识这样想着。
「────真是莫名其妙,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……而且,这里到底是哪里啦!」
从刚才到现在究竟连续逃了多久,自己也难以想像。感觉好像将剩余的人生全都耗费在逃跑上了,其实大概才一小时左右的时间吧。不过────凭这一小时的时间,照理说应该已经十分足够了。从那个地点,无论逃往东西南北哪个方向,应该都足以逃出这座森林才对。
「可恶,是之前那个『结界』吗────」
似乎一直────在相同的地方不停绕圈子。
周围的景色,完全没有改变。
明明正在移动,却丝毫没有移动。
这时候双识终于领悟到设立『结界』的理由。那并不是为了封锁零崎双识的『入侵』,而是用来封锁他的『逃脱』。说起来还真是陷入了非常古典的陷阱,然后结果就是────
「────所能想像到,最坏的情况呐。」
悄悄回过头去,向后张望。
即使压根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这些动作上,却又不得不这么做。因为────这样的光景,难得一见。
那里有着,传说。
那里有着,神话。
那里有着,奇迹。
那里有着,『她』的存在────
而且『她』正从零崎双识身后紧追上来。
并非────用跑的。
『她』不会做出那种不优雅的举动。
反而是悠闲自在地,犹如在森林公园里享受着远足般,以轻松的步伐────紧紧跟上双识的脚步。
一方是全力奔跑的零崎双识。
一方是悠闲漫步的『她』。
用最单纯的角度去思考,照理说零崎双识应该早就逃脱了才对,但这个逻辑之所以被颠覆────是因为相对于双识的立体交叉式奔跑,『她』则是笔直地,一直线朝着双识迈步前进。
障碍物────之类的东西沿路都有。
又或者,是遮蔽物之类的。
在这种场合,就是指构成森林的树木。
双识利用这些障碍物,偶尔当作隐形蓑衣(注11),偶尔当成移动手段,偶尔又当作障眼法,将障碍变换为『手段』。
但是。
对『她』而言────树木之类的原本就不构成任何障碍。能够阻挡『她』的东西,根本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。
像要挥开虫子般随手一劈。
仅仅是这样。
仅仅用粗鲁的手势,轻轻一劈。
仅仅如此────树木便从『她』面前消失。偶尔会发出啪拉啪拉的声音,偶尔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,偶尔则什么声音也没有,将障碍变换成『无为』。
「道理很简单────『没有卡车会因为撞上空气而发生事故』────」双识始终持续着立体式逃跑,这是勉强能跟『她』保持距离的唯一方法。「话说回来,别开玩笑了────那岂止是『鹰』,根本就是『熊』嘛────!」
即使零崎双识继续死命地逃跑────然而仔细想想,这可以说是非常愚蠢的行为。只要『她』稍微认真起来────此刻两者之间保有的距离,在转瞬间就能缩短逼近。换言之这是『她』的游戏。
游戏────兴致。
『她』正享受着玩捉迷藏的乐趣。
原来如此,尽管双识曾经对早蕨剃真说『任何事情若少了一份从容自在就会很无趣』,但站在被玩弄的立场,实在是不怎么舒服的感觉。然而就连对这种『不舒服』────此刻的零崎双识也没有那种闲功夫感到不快。
绝对。压倒。强大。霸烈。
────红色。
多么────美丽。
「『早蕨』────你们还真是雇来不得了的帮手呐。这下非但应接不暇,还相当地难缠────」
话虽如此,零崎双识并未一直沉溺在混乱当中,到这阶段,终于也开始逐渐恢复平常心。尽管很难称为非常冷静,不过也已经恢复足以掌握『现况』的判断力了。
「────管它是『鹰』也好是『熊』也罢────只要与一贼为敌,对我而言就是『敌人』。虽然不清楚红色为了什么理由与『早蕨』为伍────也只能动手别无选择了吧。」
一边在树枝间跳跃移动,边将右手伸入西装内侧,取出『自杀志愿』。只不过,现阶段零崎双识丝毫没有要和『她』正面交锋的念头。他既非『杀手』也非『战士』,就算能找到胜利或达成目标的意义,战斗本身却找不出任何意义或趣味。自始至终他所想的都是『逃跑』,尽量避免和『她』发生无谓的战争。即使撇开双识自称的和平主义不谈,光凭对手是『红色』这点,任凭零崎一贼也不得不做出这种判断────
『她』就是如此绝对的最强。
「早蕨是在充分理解这点的情况下才雇用『她』的吗……?可是好歹也身为『匂宫』的分家,那种行径不会稍嫌欠缺尊严吗……?」
难道就如此地────执着于为妹妹报仇吗?
早蕨弓矢。
「你这家伙可真是造孽啊,人识────」
为了尽量和『她』拉开距离,在树枝间不停向上再向上跳跃,双识边移动边用非常不爽的口气说出弟弟的名字,就在此时────
后方追赶的,脚步声不见了。
到目前为止,即使被劈倒树木的声音所掩盖,双识的听觉仍可以确实捕捉到率性的脚步声────却倏然停止了。
接着听见────一句话。
「我腻了,玩什么捉迷藏。」
传来这样的声音。
极为────粗鲁的语调。
不由得回过头看────眼前却已空无一人。
紧接着────
『她』,出现在旁边。
连助跑的脚步声也没有────连跳跃的足音也没有────一口气飞身而上的『她』,来到双识的上方────位在半空中。没有任何事前的预备动作────『她』就跳跃了,十公尺的距离。
「────咿────」
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声。
『她』所做的事情非常简单明瞭,只要身体具备一定的柔软度,任谁都能办到。
右手猛然向后举高────
「……『地球爆裂』(注12)────」
────向下一挥。
「咕……呃啊啊啊!」
千钧一发之际────用拿『自杀志愿』的反方向,伸出左手防御。不,这很难称为防御成功,只不过是,用左手护住了脸部,只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而已。
听见手臂传来碎裂的声音。
视线急遽翻转,以超越平常十五倍以上的重力被摔向地面。基于反作用力被弹起两公尺,然后又再度,摔到相同的位置上。没撞出坑洞简直不可思议的坠落速度,体验宛若陨石般的冲击。
「咳,喝,啊,啊啊啊────」
左手,以及左边的肋骨,一整排全部,断得乱七八糟。左脚也是────虽然没有摔断,大概也受了重伤。
『她』在哪里?
急忙确认。
定睛一看,『她』正以,『她』那红色的身影,从方才双识攀住的粗树枝,飞身跃下。距离此刻双识所在的地点,大约五公尺左右────一确认清楚这项事实────
零崎双识随即────抿嘴一笑。
「────右半身完全没事……『自杀志愿』也没有离手,而且────看样子『她』果真,『名不虚传』呐。」
握住剪刀的右手,暗施力道。
「……正因『最强』所以『从容』────这意思就等同于『大意』。既然如此────就代表有机可乘。」
原本────凭刚才的一击已能决定胜负。
不,不仅如此,早在一开始遇见的时候────照理说应该就胜负已定了。明明能轻易接近双识的背后,当下却什么也没做────又像存心戏弄般,悠闲地玩起捉迷藏────这些举动,只能说是失策。
「那份『善变』────正可以拿来利用。」
双识他────并未放弃生存。
不要紧,只要内脏没事就没问题。虽然突破『这关』之后还必须跟早蕨的长兄对决感觉很郁闷────但这所有的一切,都是为了自己的新妹妹────是为了家族。既然是为了家族,零崎双识就绝对不会放弃,绝不。尽管被仰慕已久的『她』直接杀死,作为自己的死法也是个不坏的选择────但现在死还太早了点,时候未到。
「喂喂喂,怎么啦?本小姐可是特地手下留情饶你一命,该不会这样就死了吧~?」
『她』边说边走过来。还差────太远了。以这种距离没办法做到『必杀』,更何况目标是────非要达到『一击必杀』才行。此刻的零崎双识,几乎可说完全没得保留余力,根本不可能还有余力。尽管如此────
「哈,好弱啊。实在很弱,真是太弱了。有够弱有够弱有够弱弱到让人受不了。想像中还以为号称『第二十人地狱』应该是个更顽强的家伙────结果居然这么虚弱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他屏息以待。
目标瞄准────脖子一点。
并且是无须准备动作便能出招的一击,在剑道上称为『突刺』。那是早蕨剃真对双识所使用的招数────同时也是伊织对夏河靖道所使用的手法。
最原始,也最有效。
即便是『她』────实存的具象仍然是人体,这点不会改变。所以利刃不可能会刺不穿。只要瞄准肌肉最薄的颈动脉部位────应该就有胜算。至少,最低限度也有设法脱离现场的胜算。
「………………」
其实,原本就连这样没面子的『胜算』也不可能存在。毕竟负伤的野兽有多难缠,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任谁都知道。给予致命一击的瞬间必须保持最高警戒,这是理所当然无须赘言的事情。
然而『她』却────
毫无顾忌地缩短距离,不带任何戒心地直接来到双识面前,停下脚步,更离谱地蹲下身子,把脸孔朝双识凑近。
「嗯────?哎呀,真的死翘翘了吗────」
「────喝啊!」
刹那间。
将『自杀志愿』的单片刀锋刺向喉咙。
身体扭转般弹起,以最快速度,施以最大重力,瞄准唯一的胜算挥出亮晃晃的『自杀志愿』。假如这一击没有就此决胜就玩完了────如果『她』躲过攻击就玩完了。即使是『她』,也不会对零崎双识再一次掉以轻心。
无路可退的干坤一掷,真正一次突破,对两者而言都是一击必杀!
「………………」
「………………」
单从结论来说。
『她』并未躲开攻击,身体连动也没动一下。零崎双识使尽浑身解数刺出的『自杀志愿』,刀锋不偏不倚,漂亮地击中『她』的喉咙。尽管如此────
『她』却安然无恙。
毫发,无伤。
刀尖────连皮肤都没刺破,就停住了。
「………………哈,哈哈哈哈哈,啊哈哈哈哈哈。」
已经────这下真的,只能大笑了。
已经────做什么都,无能为力了。
已经────什么都没有了。
「哈哈哈────哈哈,啊哈,啊哈哈────」
在现实当中遇上刀枪不入的对手要怎么作战呢?不,岂止刀枪不入,就算现场拿出最新型的机关枪,那些子弹『她』也连闪都不用闪。不对不对,机关枪根本算不上什么,就算成群的核子弹如滂沱大雨般从天而降,『她』也能优哉游哉地哼着歌存活下来吧。不对应该说,或许还会高兴于景观变华丽了也不一定。就算地球本身消失了,『她』想必也会毫不在乎面不改色地移居到火星去。
什么从容,什么大意。
才不是这种等级的问题,这些东西根本,完全不相干。那种低层次的话题────只不过是自己在妄加揣测罢了。
「哈,哈哈哈哈哈哈哈哈,啊哈哈哈哈────」
可恶。
没想到────居然会在这种地方丧命。
既没能杀死一贼的敌人────也没能救出『妹妹』────不,问题不仅如此,如果自己────自杀志愿就此倒下的话,零崎一贼将会对作为『仇敌』的『她』展开行动。一贼党羽势必将全员奋不顾身挑起一场,毫无胜算充满绝望的战斗────赌上自己存在的理由,将『敌人』彻底击溃直到无法再成为『敌人』────因为这就是零崎一贼。
即使最后等待着他们的结果是绝灭。
一但开始就不会结束。
只要出现任何一名牺牲者────
便已经,不是『无意义的战斗』了。
「────唯独这件事情────」
唯独这件事情────非避免不可。
唯独这种杀也杀不死的存在────零崎双识绝对不能死在对方手里。
因为家族。
家族必须,由我来守护。
快想想办法。
快想想办法,快想,快想,快想啊。
用尽全心全力去思考。
应该有什么办法,应该会有什么办法。
应该会有办法的。
「哈。真是无聊透顶啊~干么闷不吭声地,一副要死不活惨兮兮的模样,底牌已经亮完没有绝招可用了吗?让我多开心一下吧,Mind Render。」
「………………」
「本小姐只想多点乐趣除此之外都不需要懂吗?嗯?」
对『她』所发出的最后通牒充耳不闻────零崎双识绞尽脑汁思考,难道没什么对自己有利的现实条件吗────他重新思考到目前为止的发展。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也好,近乎奇迹的机率也无妨,任何的,可能性────
难道一点希望也没有吗?
首先是,最初的景象。
红色的布。
那块,染上死色真红的,布料。
那块────布。
红色。
「哼────」
喀────地一声,脑袋被『她』用力抓起。
「真受不了────『早蕨』那些家伙也一样身为『零崎』的你也一样────老是『妹妹』长『妹妹』短的,为这种愚蠢又无聊的理由拼命啊────既然如此────」
随即感受到难以置信的压力掐住颈部。
「你就遵循这个理由,死在这里吧。」
◆ ◆
早蕨剃真正在────回想。
自己所无法企及────无可救药的东西,那样的存在────存在于这世上,当他头一次体认到这点的时候。
当时他────一直坚信着。
自己的力量。
自己的可能性。
自己的希望。
大哥────和妹妹────加上自己────只要三人齐聚在一起,同心协力────就连天空都触手可及,连星星都能摘下────这样淡然的幻想,他始终坚信不移。
然而────脆弱虚无的幻想却被打碎了。
而将它打碎的────正是本家的『杀手』。
没错────当时也一样。
当时也是一样,剃真手无寸铁,并且只有和妹妹两个人在一起。大哥刃渡已经比剃真和弓矢早一步先接手『任务』,加上又位于三人组的指挥官立场,不可免地增加了单独行动的次数,尤其那阵子特别频繁。只是,武器不在手边,大哥不在身边,应该也构不成任何借口吧。即便如此他和弓矢还有两个人────而对手,那名本家的『杀手』只有一个人,更何况,对方的双手────还被束缚衣给封住。
「喀哈────」
败北。
体无完肤彻头彻尾地败北了。
对手确实────只用了双脚而已。
「喀哈哈哈哈哈哈!」
那个笑声────烙印在脑海当中。
本家与分家的差距────根本不算什么。
现任与见习的差距────根本不算什么。
完全,是个怪物。
完全,无能为力。
那个身材矮小的,穿着束缚衣的恶魔────
是个无可救药的怪物。
首先是妹妹倒下了,接着剃真也倒下了。
对手却,毫发无伤。
已经不行了,他想。
会被杀死────
「────喀哈哈。」
正当剃真为了保护失去意识的弓矢,蔽覆在她身体上掩护时────那怪物笑了。
「────一小时,到了。」
「…………?」
「我的杀戮时间是每天固定一小时喔────哎呀哎呀,今天玩得真开心,大哥哥大姊姊,多谢啰。没想到会撑过一个小时,如果你有使用剃刀的话可能就不妙了,嗯不过,我也封住了双手,所以彼此彼此────就这样啦。」
「────唔,呜呜呜────」
无法────出言回应。
眼前的东西正在使用与自己相同的语言,简直难以置信。说什么也没用,自己所说的话不可能和对方沟通得来,只有这点他清楚地确信。
「感觉真不错呢,大哥哥……别用那种恐怖的眼神瞪着我嘛。不必担心,我不会再做出什么举动了。无论是对你────或对那位大姊姊都一样。喀哈哈,那是你妹妹吧?脸蛋长得很漂亮嘛。」
「………………」
「我也有个妹妹────就在这里喔。」无可救药的怪物,比着自己的太阳穴,向剃真示意。「但我的情况跟你们不一样,并非合作关系而是表里关系────老实说,我还比较羡慕你们。」
「羡、羡慕……?」
「你们可以一起追逐共同的目标对吧?能够共有一样东西对吧?那对我来说可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事情。因为我────总是隐身在暗处。」
无可救药的怪物,用微妙的自嘲口吻说道。
「你也要────好好珍惜妹妹啊。」
然后────
那个无可救药的怪物,就这么离去了。
之后,便再也没见过面。
事情结束不久,从刃渡口中听说,那家伙被称为『食人魔』,一人等于两人之匂宫兄妹,是杀戮奇术集团匂宫杂技团的最高失败作。据兄长所言,幸好剃真跟弓矢的实力没有达到让对方必须解开束缚衣的程度────堪称侥幸。
失败作,乍听之下,竟奇妙地感到认同。
对啊────没有『杀手』是那样子的。
那根本不是『杀手』。
而是别种更另类的东西。
与自己有着决定性的差异,是更另类的────无可救药的东西。大失败的作品。假如不是某处发生失败,绝不可能会产生那样的东西。
……从那之后,也经过了漫长的时间。
如今────只要使出大剃刀,就算对方用双手战斗────他也不认为毫无胜算。现在的剃真心目中认为『可能无法匹敌』的对象,只有早蕨刃渡,仅此一人而已。那次体无完肤的败仗,以结果来看确实成为助力。搞不好,那个『杀手』的目的本身,就是要达到这样的作用也不一定,至少剃真和弓矢都得到成长了。包括剃真,弓矢,以及『早蕨』,在世代交替之后────确实成为了,史上最强的『早蕨』。
如今想起来,那是段苦涩的回忆。
任谁都曾有过的,挫折的经验。
常见的────心理创伤。
尽管如此────剃真却认为。
无可救药────无可奈何。
即使变得再强────功夫磨练得再精。
就算再战一次,并且获胜了。
就算能彻底杀死对方。
那家伙依然还是────无可救药。
无可救药的怪物。
无可奈何地,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东西。
无法企及,难以捉摸。
非关强或弱。
非关杀或死。
不是这种问题。
境界不同。
异常的,异样的,异形。
无论如何,都无法变成那样。
那是不可能存在的。
那是不可能成为的。
次元不同。
存在不同。
完全不同。
那种感受,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。
────哥哥。
────死亡是怎样一回事呢?
────杀人又是────怎么样的一回事呢?
回想起来────弓矢会向剃真提出那种疑问,也是从那时候开始。那种,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────妹妹不断向两名兄长提起。
────我们究竟,是什么呢?
────我们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?
────为何我们兄妹,会是这种样子呢?
────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子呢?
刃渡对于这些疑问,完全予以无视。
原本就是个,沉默寡言的兄长。
所以回答的任务,必然会轮到剃真身上。
────死亡是怎样一回事呢?
────杀人又是────怎么样的一回事呢?
那种事情,我才不知道。
结果到最后,剃真便这样回答。
并非经过思考的答案。
甚至可以说,根本算不上解答。
话虽如此────除了我不知道,也无话可说。
不愿回想起────那场战斗。
不愿去深思────那个疑问。
因为光是回想,光是思考,就很不愉快。
然而,如今回想起来────
当初应该,回答妹妹的疑问。
应该要,回忆起战斗的创伤。
应该要,先想好问题的答案。
如此一来───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