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「堕落非常容易,想要更加不幸却意外困难。」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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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请、请你适可而止。要去哪里啊——一天之内到底要绑架我几次你才肯善罢干休呢?」
力量上的差异过于悬殊,暗口崩子放弃抵抗,任凭零崎人识摆布——不过,不论走了多久,在走廊上转了多少个弯,人识粗暴的脚步仍未见停歇,终于,她忍无可忍的开口了。
于是人识很干脆的停下脚步。
实在太过突然,让崩子还一头撞上人识的后背。
「……很痛唉!」
明明是他自己拉着崩子一直往前走的,说话却如此不讲理,人识这才放下架在她脖子上的手——被释放的崩子一屁股瘫坐在走廊上。
早知道他会这么干脆地停下来,就不用忍耐这么久了,崩子有些后悔。然而人识突然转过身,放开崩子候立刻迈开了步伐,眼看就要走出玄关了。
(…………)
(算了——)
(好像也没有追上去的理由——)
即使如此,他似乎是为了崩子才生气的——这是事实。如果就这样目送他离开——感觉也不太痛快。
(更何况——我是向导。在这里的任务就是负责带路。)
身为向导,总不能让造访者人识单独行动——只要自己能接受就好……经过理性的考虑,崩子站起身,向前追了过去。
穿好凉鞋走出去一看,马上就发现人识的踪迹。当中隔了一段时间,本以为会找不着他——如果真是这样也没办法——不过,人识就站在不远处。
或者应该说。
他——正不停用手捶打着庭园中装饰用的岩石。
虽然带着手套,但也还是赤手空拳。
因此,在如此的情况下,发出声响的不是岩石,而是人识的拳头。
「你——在做什么啊!」
若是力量系的战士也就算了,但他肯定不是。所以,手套也破了,露出的部分皮开肉绽,开始流血。
「停!请你快住手——」
崩子一股脑地扑了上去,从后方抱住人识,她也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力量,是没有办法拘束他的行动——即使无法阻止他的拳头,但至少能让他冷静下来。
「……嗯?」
他转过头。
然后就这样定住不动——『啪!』地张开双手,越过肩膀看着崩子。
「你为什么要抱住我啊?暗口众的人,对主人以外的对象这么大胆可以吗?」
「…………」
对人识来说只是满腹的疑问,但崩子却觉得自己遭到戏弄,有些生气又有些害羞,立刻从他身上弹开。
崩子露出了责怪和抗议的视线,不过此时的人识根本没在看她,直盯着自己的拳头——破损的手套和伤痕累累的皮肤。
「呜哇!怎么会这样!」
他十分惊讶。
「痛死人了!是谁让本大爷的手变成这样的——可恶,好大的胆子!」
「…………」
一个人像在说单口相声似的,但看他的反应好像是真的。
(该怎么说呢——真是个难以捉摸的杀人鬼。)
事实上,崩子身为『杀之名』的专业战士,却几乎没有战斗经验,这也是第一次接触零崎一贼的人。
不过,对另一人(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姓不是零崎)无桐伊织的印象又不太一样。
(表与里——哀川润这么说。)
(一体的两面——)
「啊啊,原来是这样啊!血液全冲上脑袋——真是的,怎么又来了!最近明明好很多了啊!唉,果然还是个小鬼,啊哈哈!」
人识一边说,一边把手套脱下,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。接着,双手晃呀晃地,应该是想充分接触空气吧?
「…………」
人识沉默了一会儿,观察他的拳头(就只是这样的动作),接着好像做出了决定般。
「啊—啊,去散个步好了!」
将满是鲜血的手枕在后头,朝着大门走去。
「等、等一下——啊啊,真是的!」
暗口崩子本是一位沉着冷静的美少女,几乎不会表现出慌张或是焦躁的情绪——不过,此刻却异常地焦躁。
能够让崩子如此反常的──
(除了萌太之外——)
(——就只有——戏言玩家哥哥。)
伸出手,崩子抓住人识的上衣,然后用力一扯。
「嗯?干什么啦!那个……暗口!」
「在这里请不要叫直呼我的姓氏。」
口气就像是人类最强承包人一样,崩子更用力拉住他。
「我会用人识先生来称呼你。」
「喔——好吧,崩子……」
说完,他好像对如此的叫法有些抵抗。
「崩子妹妹。」
人识说。
「这样,可以吗?」
「……嗯,人识先生。」
「怎么样啊,崩子妹妹,有求于我吗?我可不会给你零用钱喔!」
「请跟我过来,冲洗一下伤口吧!」
「啊?」
强拉着一脸不解的人识——人识也不打算抵抗的样子,就这样「喔、喔、喔」地,保持着向后倾斜的姿势,一路被拉到有水的地方。
将用来替庭院的植物浇水的水管给拔掉,直接把水龙头转开到底,逼迫人识将手伸进水流中。
「哇,好冰!」
「因为这是天然井水。」
「你好像很瞭解嘛!」
「其实——」
当然瞭解啊。
以客人的身分,是不好在别人家太过自动、但那其实就是她的家啊——不,如今已和别人家没什么两样。
我。
我和萌太——舍弃了这个家。
因为没有人在乎我们。
「——也不算瞭解。」
「是喔。」
本来就没有多大兴趣,面对崩子的借口,人识只是点了点头,然后念着「已经够了吧?」,伸手就将水给关掉,或许是没带手帕,他随便在衣服上抹了两三下。
反正,也没有借他手帕的义务——即使想借他,不久前才全身湿透的崩子,身上不可能会有手帕的。
「谢啦!好像比较不痛了。」
「……请你不要说谎,用清水冲洗,怎么可能止痛呢——不过只是将伤口清洗干净而已。」
崩子说是为了以防破伤风。
「正常来说还需要消毒和包扎——但那类的医疗用品放在武宅的起居室里。」
想拿还是拿得到的——但以目前崩子的立场来说,并没有这个选项。
人识或许是察觉到了。
「没关系啦!这点伤,用口水就能治好了!」
他说。
「喔,我可不是要你帮我舔伤口的意思噢!」
「当然……怎么可能做到那种地步呢?」
崩子以极度认真的神情,回答人识的玩笑话。
如果被她认为是卸下心防的表现,那可就麻烦了。
话虽这么说,态度轻浮却还是表达了谢意,想否认也不容易。
「这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——『谢啦!』人识先生。」
「啊?」
「把我从大厅带出来。」
「啊?喔喔。我有做那样的事吗?想不太起来唉。」
人识说得好像是十年前的往事般,然后,真的用自己的舌头舔着手上的伤口。
「啊哈哈,没什么啦——我一生气就会变成这样。我最看不惯那种——该怎么说呢……」
「那种?」
「家人之间闹不合。」
他的口气。
听起来冷淡,不过,内容却不像是他会说的话——崩子心想。
「……话说回来,零崎一贼——本来就是一个『家族』对吧!」
「嗯?啊,当然啊。但对我来说是家人的——也只有一个人而已。」
「一个人?是那位——戴着针织帽的无桐伊织吗?」
「才不是那家伙呢!她——不过是那个人的影子……令人头疼的是,最近好像越来越亲近了!」
「…………?」
尽说一些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。
「自己虽然还是个小鬼,但换个角度来说,我也成熟了不少——如果是以前的,可能已经把你那位父亲杀死、肢解、排列、对齐、示众了!再说,前阵子在面对人类最强的父亲的时候也是——」
「……那也没办法的。」
崩子说。
人识听完。
「对这里的人来说——我已经死了。」
不论是暗口凭依还是六何我树丸。
以及暗口众的所有人。
暗口崩子——就是个死人。
更何况,是崩子主动离开这个岛的——本来就不会期待什么热烈欢迎,也从没想过——能获得坐垫或是受到平等地对待。当然,更别指望凭依或我树丸会说什么好听的话。
这是预料中的事。
(这里——这大厄岛。)
(已经没有我的——容身之地。)
「说实话,只要我出现在岛上,应该是格杀勿论的——至少,我已经做好那样的觉悟才来到这里。不过,似乎是想太多了,我连被那样对待的资格——都没有。就只是个死人——在或不在这里都无所谓,不,根本就不存在。」
「呿!真无聊。」
崩子像是在报告什么理所当然的事一般——『我被无视这件事,你其实不需要太在意。』——像这样,她绝不是为了让人识好过一些,或展现自己的体贴,而是想要表示这世界上「只有你同情我」——没想到人识听完,反而揪着崩子的胸口。
「你、你要做什么——人识先生?」
「崩子妹妹,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肯定会让你对我的评价大幅滑落的!」
「啊、什么意思?」
像是做出了宣言般,人识抓着崩子——用力把她小小的头颅压到水龙头下方。这时候,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,但实在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,也没想过这世上真有人会做这么过分的事——还没来得及反应,人识毫不犹豫地将水龙头打开。
冰冷的井水流了出来。
仔细想想,以目前的季节来说,那水温根本和冰水没两样。
「啊、啊啊!」
即使被铁锤殴打全身都有不一定会吭声的崩子,竟不由自主地发出悲鸣。
头瞬间就湿透了——大概过了十秒,人识把水关上,放开崩子的洋装。没想到洋装的布料可以伸展到这个地步,但目前这件事完全不重要。
「你、你——一天之内到底要我湿透几次你才甘心啊……好不容易才干了耶!」
「第一次是人类最强害的吧?」
人识一点都不觉得愧疚——崩子首先采取了紧急措施,把头发盘起,用力地拧出水来。她冷到手都在发抖。
「啊哈哈!发型变了人也不一样了唉!崩子妹妹。」
「你、你——到底是什么意思?」
「让你清醒一点啊!无聊死了。」
无聊死了。
人识不停重复这句话。
「告诉你一件事吧!崩子妹妹。」
「啊?」
「洋装变透明了喔!」
「什么?」
崩子激动得连口水都要喷出来了。
以不可置信的神情急忙遮住自己的胸口。
「开玩笑的啦!」
人识说。
「我要告诉你攻略我这角色的秘诀。如果没有在这里触发剧情,就没办法进入我的路线喔!」
「……我完全找不到必须要攻略你的理由——」
「我啊,最讨厌那种——随便抓一个借口就放弃的人,自以为明白事理,看破了一切而虚度日子。」
说完,人识他——一把抓住崩子湿漉漉的头发,强行将她拉到面前,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。
「当然,我不是要说什么正面积极的话,单纯只是很火大而已。」
「火大——」
什么意思啊!
像个小孩子一样——崩子心底虽这么想,但其实自己才是个十三岁的小孩。
人识已经快二十岁了吧!
因为长相比较稚气所以看不出来,不过他确实已经过了可以被称为少年的年纪。
即使如此,却还在说什么火大。
无聊死了。
对于别人家的事,毫不客气的发表意见,也不懂得掩饰盖自己的不成熟。
「这么一说,出梦那家伙也是一样——一个一个都那么轻易就放弃,你们知道真正的放弃,有多么难以挽回吗?」
「但是……」
话没说完,崩子突然想到了什么。
人识,该不会──
「人识先生,莫非你现在是在安慰我吗?」
「啊啊?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啊?太愚蠢了,我才不在乎呢!」
口气听来相当不悦,人识却有些心虚地转过身去,似乎是被说中了而不知所措──
(好像也不是真的——那么容易理解。)
想要理解应该也没用吧?
「我可不会放弃喔!」
他说,依旧呈现背对的姿势。
「一点都不想放弃。崩子妹妹,再告诉你一件事吧——我零崎人识有一个超想要见到的人喔!虽然不知道他是谁,但就是很想见到他。只要见到他——就会得到解答。」
「…………?」
崩子歪着头,人识所说的话越来越难理解了,湿透的头发不停滴着水,浸湿了洋装,但她却没心情理会。
「我——绝对不会放弃的!」
人识像是在宣战一般,大声地说。
当然,崩子不可能知道他在说什么。
因此。
「会不会——已经相遇了呢?」
像这样。
崩子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意思,更没有多想。
只是附和他的话而已。
不过。
「…………」
啊啊。
这也是——有可能的啊!
零崎人识背对着崩子——一个人呢喃着。
那句话里。
带着恍然大悟心情的情绪。
「……人识先生。比起这些——把我们两个人的私事先放在一边,有件事我好像应该要跟你说一声。」
「啊?」
听到崩子叫他,人识回过头来。他对于崩子所说的『有件事』,其实没有多大兴趣,但总觉得要赶紧换个话题比较好。
再这样下去——好像真的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。
事实上,崩子即将说出口的这件事——至少,以现阶段的发展来说,是应该要先说明的重大事项。
不。
这件事——一开始就应该要直接说明才是。而且,除了零崎人识,哀川润和无桐伊织——她们两人更应该知道的。
「是有关六何我树丸的事。」
只是。
她说不出口——难以启齿。
这同样牵扯到她和萌太的出生──
「你父亲怎么样吗了?」
「你对他有什么看法?」
总之,先问问看他的意见——一个杀人鬼是如何解读生涯无败的,这也关系到接下来说明的顺序。
「实际上看到他——你有什么感觉?」
「什么都没有啊!怎么可能会有呢——」
听到人识的回应,说明的顺序果然受到了影响,必需从前提开始讲起才行。崩子心底虽这么想,但人识却继续说了下去。
「——难怪他会是生涯无败啊!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其实,在我听到哀川润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有些怀疑——那种程度的战士,我怎么会不认识呢?而伊织那家伙有点奇怪,我也不算是什么正常的类型,说出来的话可能不太正确。」
「……你已经知道了吗?」
「我曾经和具有同样象征的家伙交手过——虽然不是什么好经验。他叫直木飞缘魔——很强却又默默无名。」
人识断言。
「那种类型的最可怕了。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有那样的家伙在岛上,我才不会过来!」
像这样做出了结论。
原来如此。
──能够理解那种安静的强大,一切好说。
若是能感受到那朴实无华,不起眼的力量。
说重点就行了。
「看不见的强大,才是最令人畏惧的强大——越是看不见就越是厉害。当然那不代表没有弱点,但在我这种属性的人看来,绝对是占优势的啊!」
「……男性三十一岁,女性三十四岁。」
崩子说。
尽可能的不带感情。
「你知道那些数字代表什么吗?」
「嗯嗯?三十一、 三十四?什么啊!这是猜谜游戏吗?」
「不是的,那是更现实的数字——这是对『杀之名』七名所统计出来的数字,是平均寿命喔!你没听说过吗?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不到正常日本人平均寿命的一半——有些甚至只有三分之一。当然,还有很多死在荒郊野外的或是行踪不明生死未卜的人,数据的准确度也有待商确,不过,即使搜集到再多的数据,最多只会向下修正,不可能增加的。」
「唉——是这样没错啦!」
人识并没有太过惊讶,只是默默地点着头。
「零崎一贼也遭到全灭了,哥哥和老大差不多就是那个年纪吧?」
「『杀之名』的宿命,就是不停地战斗。顺带一提,『咒之名』六名的平均寿命就高了许多——他们并非战斗组织,这也是理所当然的。」
「嗯,应该吧——话说回来,我曾经看过『咒之名』的老婆婆喔!大概有七十多岁。」
「想要得到『咒之名』的正确数据同样困难——而在训练期间的高死亡率,两边也都是差不多的。」
「嗯,所以呢?」
「六何我树丸——今年已经七十八岁了。」
崩子单刀直入地说。
那数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