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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屋囚娇第109节(1 / 2)





  “卑鄙!”沈青葙低骂一声。

  她不再说话,只快步往回走去,齐云缙沉着脸,啪一下将那个揉得稀烂的石榴摔在地上,三两步跟上去,低声道:“你倒是拦了,拦得住吗?你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,你就算爬得再高,在他们眼里算得了什么?无非奴婢之流!难道你说了,他们就肯听?”

  沈青葙冷冷说道:“以你素日的行径,的确很难让人起敬。”

  “你倒是孤洁得很,难道他们就因此敬重你?”齐云缙嗤笑一声,手指在紫衣上擦了几下,抹掉沾染的石榴汁,“行了,人家父女相争,关你甚事?要你在这里跟某理论!某就说你太实心眼,早晚有吃不完的亏!”

  沈青葙停住步子,横他一眼:“我要如何,关你甚事?”

  她一句话说完,撂下他快步向前走去,齐云缙压着怒气追出去几步,到底还是停下了,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,许久,一脚踢翻了路边的灯笼。

  沈青葙越走越快,遥遥望见尚宫局时,树丛里突然闪出一人,低声唤她:“沈司言。”
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把齐狗牵出来遛遛~

  第140章

  沈青葙在最初的惊讶过后, 认出了曹五贞。

  她形容憔悴,从前冷淡骄傲的神色已经消失殆尽,此时低眉垂眼向她福身行礼:“见过沈司言。”

  沈青葙连忙还礼, 道:“多日不见,曹姐姐一切可好?”

  曹五贞涩涩一笑, 低下了头:“没什么好不好的, 活着罢了。”

  借着道旁灯笼的光, 沈青葙看见她的手有些不自然地弯着,不由得多看了几眼, 曹五贞察觉到了,举起来看了看, 自嘲地一笑:“当初在行宫审问时上了拶指,以后再想像从前那样弹箜篌,大约也是难了。”

  沈青葙吃了一惊, 她受审之时,虽然被关了几天, 但却丝毫没有用刑,饮食什么的也算周全,她还以为像曹五贞这些乐师, 丝毫不参与文书机要的, 应该比她的嫌疑更轻, 难道竟不是吗?不由得追问道:“难道你们都动了刑?”

  曹五贞抽了下嘴角, 似是想笑, 最后却又凝固在那里,转过了脸:“都动了刑,我已经算是好的,刚上了拶指, 我阿耶就托人把我弄出来了,那个慕九郎,两条腿都被打废了。”

  沈青葙心里一紧,半晌才又问道:“那么,卫先生呢?”

  曹五贞转回头看着她,颜色偏淡的睫毛上挂了一层水雾:“也上了刑,后面是我求阿耶想法子,把他放了出来,不过,这古琴的国手,以后怕是没有了。”

  沈青葙喉头哽住了,半晌,涩涩说道:“对不起,这些我都不知道,若是我早些知道,一定去求陛下放你们出来。”

  “你那阵子也关着呢,还能怎么办?”曹五贞语气平静,早已没有了当初针锋相对时的尖刻,“沈司言,我今天来,是想求你一件事。”

  “什么事?”沈青葙道,“只要我能办到,一定尽力。”

  “卫先生的事。”曹五贞平静的声调突然一紧,像是哽住了,半晌才又重新说了下去,“卫先生想为公主守陵。”

  她像是害怕一停下来就再难说出口,所以也不管沈青葙如何反应,只管飞快地说了下去:“我跟阿耶来了洛阳,卫先生独自留在长安,他不愿再入尘世,想剃度为僧,从此守着公主的陵墓,我劝不动他,也求阿耶想了许多法子,可还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得到允准,沈司言,我听说你如今很得陛下看重,能不能帮帮我,啊不对,是帮帮卫先生?”

  沈青葙怔怔地听着,眼前突然出现了那天夜里,卫恒鹤徘徊在应长乐寝殿之外的孤独身影,眼睛有点湿,半晌,才喑哑着声音说道:“好,我去想法子。”

  曹五贞松一口气,脸色却更苍白了,福身向她行了一礼,低声道:“谢谢沈司言。”

  她直起身来,看着沈青葙涩涩一笑,道:“从前你刚进公主府的时候,我生怕你抢了我的位置,总对你百般刁难,后面我才知道,我便是拍马也赶不上沈司言,先前那些做法真是可笑又可悲,今日向沈司言当面陪个不是,请沈司言原谅我吧!”

  话音刚落,她重又行下礼去,沈青葙连忙双手扶住,温声道:“当初我们素不相识,有些误会也是难免,曹姐姐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  曹五贞笑了下,半真半假说道:“我就算想放在心上,也不可能了,你走得太远太快,我这样的人,早就被甩在后面啦。”

  她回头望望远处正往这边巡逻的金吾卫,道:“我是趁着今天刚搬来到处忙乱,偷着过来找你的,我如今在宫里没有身份,只是跟着阿耶,大约再过一两天就得出宫去了,若是你有了消息,跟我阿耶说一声,也是一样的。”

  “好,一旦我有了消息,立刻告诉曹公。”沈青葙猜测着她帮卫恒鹤的原由,试探着问道,“曹姐姐,你以后,准备怎么办?”

  曹五贞叹口气:“我想等养好了手进梨园,继续弹箜篌,可我阿耶说,乐师身份低贱,我天资又不够高,就算再努力也挤不进一等一的位置,况且这次的事也实在让人后怕,所以,我阿耶正在给我找人家,想要我早些嫁人。”

  她瞧着道边的细草,唇边带了一丝无奈的笑:“我当年初学琵琶的时候,你师父罗黑黑在长安最是知名,那会子我还想着,等我学成,肯定能像她一样闻名天下,结果后面发现琵琶上面天分不够,不得不改学了箜篌,好容易学出点模样,又碰上这回事……等嫁了人生了孩子,一天到晚绑在内宅里,哪里还有功夫弹箜篌?想想真是不甘心啊!”

  沈青葙心中不由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,轻声道:“曹公是通情达理的人,若是你不想嫁人,要么就跟曹公再商量商量?”

  “罢了,我阿耶也是为了我好,我心思太杂乱,不能够专注于箜篌,将来成就也有限。”曹五贞转过脸看她,眼睛里突然迸出一星火样的光芒,点亮了她憔悴的容颜,“沈司言,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,天分这么高,心志又这么坚定,也许我不该说这话,但我总觉得,就算你进了尚宫局,也千万别丢下琵琶呀,以你的能力,将来肯定是国中琵琶第一人,丢掉了就太可惜了!”

  沈青葙看着她亮闪闪的眸子,不由自主说道:“好,我决不丢下琵琶!”

  曹五贞轻轻叹着气笑了起来,眼角几痕浅浅的纹路,为她秀丽的容貌平添了几分岁月锤炼出的韵致:“那就太好了!”

  不远处灯火闪烁,金吾卫看看就要巡到近前,曹五贞飞快地说道:“我该走了,若是卫先生的事有了消息,一定记得跟我说一声啊!”

  她闪身向树后一钻,分开长草,躲躲闪闪地往掖庭的方向去了,沈青葙停了片刻,这才回头往尚宫局走去,一路上想着曹五贞方才的话,不由得感慨万千。

  谪仙般的卫恒鹤要剃度出家,为应长乐守陵,一向斤斤计较的曹五贞为了他求到自己头上,还与她化解了过去的龃龉,这世间的事不到跟前,谁又能料到会是什么结果呢?

  更加想不到的是,曹五贞竟然劝她不要丢掉琵琶,沈青葙想着她被酷刑伤到的手指,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总觉得指腹上丝弦磨出来的茧子似乎淡了些,经常握笔的中指关节处,茧子却越来越厚了。沈青葙不觉笑了下,连日来忙于公事,已经许久不曾摸过琵琶,看来该从新捡起来了,只是不知道再这么练下去,这一双手,到最后会长出多少茧子呢?

  第二天一早,苏延赏悄悄离开洛阳,前往幽州查察康显通杀良冒功一事,因是秘密查办,朝中所知的人并不多,而沈青葙拟诏的事,也只有同是当事人的王秀和身为上官的仆固隽、韩叶知道。

  仆固隽细细看完那纸诏书,亲手锁进密件柜中,低声道:“想不到她竟有这份能耐。”

  “莫说年轻一辈,就算在老一辈中,也极是难得了,”韩叶咳嗽着,断断续续说道,“看来背后下了不少功夫。”

  仆固隽点点头,道:“有天分又肯下功夫,也就难怪陛下对她另眼相看。”

  “说起来,连我都不曾想过拟诏书,”韩叶抿了一口冰糖梨水,压下喉咙间的痒痒,“真是惭愧,若昨天夜里换做是我,只怕要向陛下谢罪了。”

  “尚宫之职,原本也没要求拟诏。”仆固隽转过头看她,“韩尚宫,你咳嗽了好些天了,是不是请医师来看看?”

  门外,张玉儿正躲在窗边凝神听着,余光里瞥见方才去取纸的侍婢已经返回,连忙站直了,扬声说道:“仆固尚宫,我能进来吗?”